如果可以一笑皆空·第四章


文/罗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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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煎熬中过完一周,我归心似箭地逃回了深圳,除了熟悉的电脑前面,我怀疑我哪里都待不住。其他人都因为重返故乡而显得松弛惬意,只有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扳着手指头计算返深的日子。

没有问题可解决的生活太低效了,亲人随意聊天的时间过得太慢了,远离八卦中心的日子太无聊了,我发现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如何跟自己相处,自我?不存在的。

新公司那边报到的时间终于到了,几个月来做决定的艰难和决定后的期待都体现在我的打扮上,我做足全套,眼线、腮红、睫毛膏这些不常用的东西都招呼起来,5月的深圳已经很热,烈日下我仿佛戴了一张假面,细密的汗水在粉底下渗出来,似乎能听到毛孔因此发出的呐喊声。

一推门我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的风格完全用力过猛,在一群白T、夹脚拖里我显得那样突兀,几乎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秒。新公司比我想象的更小,不到四十平的一居室,走路甚至需要侧身通过。六七双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礼貌性地表示欢迎过后大家又开始做各自的事情。

来都来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在那个唯一的空位上坐下,没有人力,没有前台,没有会议室,阿立把我拉进一个群,就是入职的过程,我无不尴尬地擦了擦汗,这就是那群“知道我要来都很期待”的大家吗?

坐了一会儿,大B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中等个子,跟IT男一样背着电脑,样貌精干,看见我,情绪高昂地打了个招呼:“来了啊,那咱们开始吧。”

众人闻言行动起来,各自分工,在斗室里开辟出一块开会的地方,可真叫因陋就简,我才发现墙边还装着一个小型投影仪,大家围坐在一起,听大B开场。

大B先做了简单介绍,接着就把项目文件调出来,招标文件页眉有公司Logo,清新的果绿色,我一看就想起来了,这是我离职之前接触过的一家公司,做母婴用品的,叫可亲,正在寻找新的广告代理商,也是老白重点争取的对象。

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了阿立执意挖我的真正原因,不,应该说是大B的主意,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他必须多一点致胜的把握,这个公司的年度预算据说有三百万,对老白的公司来说属于中等项目,但对大B现在来说,够吃了。

这才是赤裸裸的逻辑,什么分离焦虑,广告理想,真的是想太多了。

我努力压下这种感觉,过去的已经是过去,现在有一个新的起点也好。这个团队看起来清爽又高效,也许真的是我所需要的。

晚上一起出去吃饭,正是小龙虾上市的季节,大B挥手叫了一大桌,大家吃得眉开眼笑,嘴角红油流淌。阿立过来敬酒,说谢谢我的信任,我笑笑一饮而尽。

离开前公司的时候开大会,中层彼此诉说痛点,众人都对跨部门合作的种种纷扰深感头痛,老白给我们讲起渡河的故事。只有一条船,只有一个船工,他有可能是好人也有可能是坏人,同样的,对于船工来说,来人有可能是好人也有可能是坏人,那么实际上双方都只有一种选择,就是互相信任。

对老白的心灵鸡汤,众人皆不以为然,此刻的我却再度想起这个故事,为了渡河,确实我们都必须认清现实,那还不如把自己放空,走下去。

周末又去叶红那里报到,下午的阳光浓烈白亮,暑气丝丝缕缕地吹进房间里面。“开窗还是关窗?”她仍旧找我确认。

“还是开着吧。别人都不喜欢开窗吗?”

“是的,喜欢开着窗户的不多。你比较特别。”叶红给我倒水,又补了一句:“一生最爱是天然。”

“新工作感觉怎么样?”

“还好啊,立刻就上手了,同事们也都不错。”

“回家呢?”

我的目光又游移开去,回想起那个无处可逃的下午,曾焱一家自然而然地招呼客人,迎来送往,仿佛一切出自本能,他们与人的相处是融洽的,松弛的,因为他们从心底里知道自己是人群的一分子。而这种与人相处的经验对于我却是极其陌生、以后也不一定能够学会的部分,从来不是过于热情,就是过于防备,不知道怎样会人喜欢自己,往往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发现这一点多少让我心绪复杂。

“所以你在自怜吗?”

“也没有吧,只是有一点惆怅。”失落感来自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残缺,听说有的癌症,如果不去动它,它会有很久的潜伏期,而一旦决定对它进行干预,它可能以数十倍的速度恶化。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疾病的痛苦呼啸而来,面前是一条河,除了踏上船,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第二天我把脸上的工作减下来一半,去掉腮红,眼线,只保留了眉毛和唇部。大B交代给我的工作并不复杂,除了几个零星的小项目正在服务中,可亲就是目前的主攻对象了。

正如许多靠产品取胜的公司,可亲此前在营销上表现一贯低调,这次换代理商,配合品牌的更新换代,上下都很重视。许多广告公司都接到了他们的邀请,老白那边早已派销售探过路,证明很有诚意。本来忙完安适的活动是决定要主攻可亲的,我的离职一定程度上打乱了原有计划,现在部门剩下的人里面小周都算资深,所以对于老白来说还算是一个棘手的情况。

大B的优势在于,他跟老板是同乡。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接触里面,他会从各方面放大这一优势,再加上自带经验值的我,他的信心也很足。如果顺利拿下可亲,接下来就可以按部就班地扩大规模、升级办公条件、扩充人员了。

也就在这些天我才逐渐了解到大B和阿立的前史,原来大B是某个功能饮料公司的销售,阿立还在前公司的时候为他们公司服务过,两人闲聊的时候生出合伙创业的想法,于是有了如今这个小小的共同体。按照理想的状况,大B主外,阿立主内,是再合理不过的搭配,如今加上我,公司可以叫做“阿立和他的朋友们”。

办公室里放着一箱产品,有织物,护肤品和清洁用品,开会的时候,大B很自然地拿了一张尿不湿放在脸上摩挲,证明材质确实柔软,众人皆习以为常。

我心里暗想,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有几个新爸爸会主动去接触这些东西呢,对于那个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小肉球,他们会有好几年的陌生感,社会文化、家庭氛围,都在支持着这种陌生,小朋友刚出世的那一年里,曾焱有一段时间好似隐形,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人身上,曾焱跟家人的维系只剩一句“吃了没”,似乎除了填饱肚子以外再无大事。

实际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因为添丁进口这种大事,家里有半年时间都人来人往,曾焱睡了半年的沙发,每天跟我的见面时间不超过一小时,更何谈交流。人人都在暗中争夺对新家的控制权(虽然可能是无心的),衣食住行皆成为矛盾来源。

广告会展现这些吗,不会的,广告里面只有宝宝Q弹嫩滑的小屁屁,妈妈如花般笑脸,和爸爸整洁的衬衫,体贴的双手。

据我所知前公司准备沿用这样的保守策略,呈现产品的安全可靠,并把它同一系列刻板印象结合起来,呈现一幅最和美,也是最无趣的中产阶级理想家庭图景。

想到这里,我开口道:“不如我们主打奶爸?呼吁爸爸主动参与育儿,这样一定会打动年轻的妈妈们,要知道这类产品的购买决策一般在她们那里。”

大B歪头想了一会儿:“那就当你是一个消费者,你会被这样的话术打动吗?”

我心里斟酌了一下:“也是有可能的,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用爸爸来塑造安全可信赖的产品形象。”说着已经找到了几个参考案例。

“那大家都回去调查一下吧,记住,我们至少要70%以上的把握才能赢。”大B说完,布置了一下工作又背上包出去了,众人各自回到电脑前面。

毫无疑问,妈妈都是希望爸爸主动参与育儿的,但是这个营销策略是不是能打响还不一定。我打开几个主流育儿论坛,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婆媳矛盾和吐槽老公的帖子永远飘在首页,说来也是讽刺,这伴随婚姻制度出现的永恒难题,恐怕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也无法根治,大概是为了调和婚姻生活中无尽的苦,所以造物主才让爱情那么动人心魄吧。

我跟曾焱没有经历过那样反反复复确认的过程,彼此知根知底,一切水到渠成,可是有时候,我偶尔也会怀疑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到底为什么我要结婚?为了我所缺乏的一种体验吗?

关于婚姻我的父母并没有给我正面的示范,所以一度我对曾焱家有说有笑的氛围很是羡慕,似乎通过婚姻,我也能轻松拥有这一切,后来才发现这是一种妄想,他们聊的我不懂,他们在乎的、珍惜的、害怕的我全不能体会,也许在他们眼中我也是个大奇葩。常常他们一家人在客厅笑成一团,我一个人在卧室看着电脑,很明显,尽管同在一个屋檐下,我跟他们之间仿佛有着某种结界。

这多少能解释我为什么从来对广告里那种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图景那么抵触,因为我压根就不相信。广告里怎么会呈现各怀心事的一家人?

所以我才会找曾焱要“帮我带一天孩子”的生日礼物,多少希望他可以从我的角度体会一下我的焦虑,而不仅仅是和美家庭,一团和谐,不过也许是我无意中体现出来的看他笑话的意味过浓,曾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有时难免以我的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或者在他看来,我们都应该对目前的生活心怀感恩,父母放下一切来帮忙,家人至少都身体健康,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可以互相看到,这就是平凡人的、最触手可及的幸福了。

妈的,我一定要促成这个创意的落实,使尽浑身解数把它推销给同事和客户,如果我们拿下可亲,广告能够顺利出街,就会有更多的人接受更为平等的性别观念,推动更多的爸爸放下傲慢、放下刻板观念参与到家务和育儿中来,去他的塑料中产幸福家庭,去他的妈妈是超人,当了妈妈的女人,首先是人!

我站起来,磨掌擦拳,老天最好保佑我首战告捷,无论如何,证明我是对的,大B是对的,阿立是对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月底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跟我爸的离婚判下来了,我说哦。她从去年起就开始准备离婚,几经拉锯,如今总算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电话里她颇有一种翻身得解放的感觉,问她打算,她说还没想好,跟老姐妹先出去玩一段时间再说。

简直冷漠得不像是他们的孩子,这就是我,我没法做出更多的反应,如今我妈能顺利摆脱这段糟糕的婚姻,我甚至有几分为她高兴,希望他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对婚姻没有信仰,相信圆满之中也有遗憾,破裂未必不是真我的浮现,如今我妈能顺利摆脱这段糟糕的婚姻,我甚至有几分为她高兴,希望他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边我为了可亲的提案,焕发出新的干劲,重新回到我所熟悉并擅长的轨道上,找资料,想创意,完善方案,阿立仍然觉得爸爸的方向不是很妥,但目前也没有更加成熟且能自洽的一个创意了,其他想法多少存在漏洞,于是大B决定主推这个,众人分头忙碌起来。

都说女孩子跟爸爸亲,在我这边并不成立,到这些年更是形同陌路,我努力回忆起那些还能感到亲切的瞬间,我爸捉住我的手练字,教我画画,可惜最后的结尾多半是他因为我字写得不好而冷嘲热讽,并把我做的手工扔了出去。

对比我搜出来的各种奶爸亲子图片,这种苦涩显得越发强烈。曾焱自认还算个好爸爸,但关于孩子的一应琐事他也显得十分陌生,就是说,如果我忙不过来,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让我妈来帮你”,这是他耳濡目染的结果,爸爸挣钱养家,妈妈包揽全部家务,他对这种家庭秩序发自内心地认同。

但是我,我渐渐开始怀疑他所拥有的这种“幸福”的真实性,家人为什么一定会是相爱的,父母为什么一定会是为子女付出的,主流价值观为什么一定是好的,或许正是这种圆满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使他们看不到月之暗面。

我了解曾焱,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拿着一个笔记本读张爱玲,本子里面记满了“苍凉的手势”“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过后拿来发朋友圈用,但他永远弄不懂袍子里面为什么会有虱子,以及虱子带来了怎样的感觉。

我发现,做这个项目并没有唤起我一丝一毫美好的感觉,反而激发了我无穷的负能量。PPT开着,页面上是硕大的“爸爸”二字,爸爸意味着什么,落后的父权,错位的自我认知,还有凄凉的晚景。我忿忿地把这样的标签一一贴到PPT里,正是如此不美好的旧式爸爸,衬托出了我所呼吁的新式爸爸,他们将强大而温柔,成熟而敏感,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发自内心地支持妻子,来吧,爸爸们,请来到家庭的主场,可亲将给你最好的助力。

一口气写到了将近8点,关门离开公司,发现电梯坏了。我只好转身去找楼梯,下了大概三层,看到楼梯口竖着一张易拉宝,写着今晚有脱口秀,看看地址,就在这一层,已经开始了。

我从来不知道这栋大厦里还有这样的场所,推开门进去,正是一波笑声落下的间隙,台上站着一个胖男人,看样子是主持人,自我介绍叫建哥,发现进来一位新观众,他把目光对准了我。

“成功学了解一下。”台下发出一阵意料之中的笑声。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建哥又问。

“你猜。”

“哦,看来不方便说。”建哥顿了一下,“可能是服务行业的,那现在应该是上班的时间啊。”

下面笑得更厉害了,尽管是个拙劣的,带有某种暗示的玩笑,但是管用,我也跟着笑起来。其实他并没有说错,广告就是服务类工作,这一行要求我们有服务精神,你有义务满足客户的一切“合理”需求,比如除夕改方案。

笑完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坐在后面看完了整场表演,并不十分精彩,但是偶尔会被一种“直面自我”的勇敢打动,演员的窘迫、紧张、表现欲被放到最大,头顶一盏射灯,让青涩无所遁形。可以想见,他们也是完完全全对表演没有任何经验的普通人,白天在格子间上班,晚上找到这样一个场所,释放自己想要被人看到的欲望,就像每天在地铁站碰到的流浪歌手,站在那里,就是另一个身份。

想到这里我的情绪又Down了下去,对写了一天的方案也不再那么确定,心中似乎有一点不安在萦绕。走到地铁口,那个流浪歌手仍然在,正扯开嗓子唱《海阔天空》:“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这首歌我从十岁的时候开始听,如今三十岁,眨眼二十年过去了。

不开心的人始终比开心的人多,面无表情的人比欢笑的人多得多,越过山丘,还有一座更大的山丘,到底在终点等着我的是什么呢?

第一次提案的日子说来就来,我跟大B、阿立背着这段时间的成果去见客户。

客户的办公楼在郊区,从会议室看过去,外面是大片整齐的厂房,更远处是正在开发的新城,我脑子里接连涌起一些铿锵有力的词语,开拓,进取,创新,发展之类的,这家公司从内地出发,来到沿海地区,十多年的历史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进门处的摆设颇有国企范儿,文化墙,骏马图,还有两条硕大的龙鱼在缸里来回游动。

这样的公司,会喜欢我们提出的这种略激进的方案吗?我暗自担忧。如今箭在弦上,只能冒险一试了。

客户那边来了济济一堂,有男有女,凭以往提案的经验判断,越是跟广告公司打交道少的公司,来的人越多,他们会把观看广告公司的提案当做一次大型文化交流会,说不定照片还会出现在下个月的司刊上面,配一篇300字的小报道。郑重起见,讲稿的是大B,我和阿立在旁边做补充发言。

投影打开,会议服务人员细心地拉上了窗帘,我们一个多月来的劳动成果出现在洁白的幕布上,市场分析,竞品扫描,策略提出,创意展示,众人安安静静地听大B把100多页的讲完,间或有人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我一边猜测着可能有哪些问题,一边观察他们的表情。

讲到爸爸在现代家庭育儿中的缺席,对面几个女性员工轻轻点起头来,如果头顶有思想屏幕放映她们的所思所想,此时出现的画面应该是摊在沙发上的丈夫们,和每天在办公室玩游戏迟迟不愿下班的男同事们吧。

男人们没有更多的表情展现在脸上,是不是会有男性因为听到了这些呼吁就反思自己做得不够的地方呢,目前来看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人始终是一种富于惰性的生物,如果仍然有人在他们拿起尿布的时候一把抢过去,并把他们赶出母亲与婴儿的领地,他们也许会非常乐于维持现状。

会议室恢复光亮,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提案后沉默,片刻,对方一个看上去像小领导的男人问:“这个方案到底会不会对销售有帮助,你们做过调查吗?”

“是这样的。”我清清嗓子,跟他们列举出几个采用类似策略品牌的数据。果然是最务实和直接的诉求,也是多数客户最关心的问题。

“请问你们都有孩子吗?”一个戴眼镜的女领导问。

我和大B、阿立互相看了一眼,这也是意料之中的问题,仍然由我来回答:“对,有的。”放下手里的笔,我讲起方案上没有呈现的部分,50%以上的新妈妈都会陷入产后抑郁症,跟爸爸没有给予足够的支持有关,一个女人做了母亲,会经历可怕的身心撕裂,这些是男人们从未体会到,也很少主动去关注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是一个谎言,欺骗着女人无怨无悔地去担任这充满了无言痛苦的母职,而觉醒的爸爸们应该主动付出关心,帮伴侣度过这暗淡无光的一段人生。

女人在点头,男人在沉默。最后由老板来总结陈词,这个长着一张典型扶兰人面孔的男人清清嗓子,给我们讲了一段公司的历史,怎样确认要做母婴产品,又是怎样坚持质量,以及要做同品类第一的雄心,最后他告诉我们,这个想法很新颖大胆,期待下一次的沟通。

被客户的品牌经理送到楼下,大B得到了部分有效信息,这次提案共有5家公司参加,下一轮会留下3个,到最后胜出的获得年度服务代理权,老白的公司,即我的前公司也在这5家当中。我们已经获得了下一次提案的机会,大家都对方案印象深刻,创意部分做得尤其出彩。

算是令人振奋的消息了,回程的路上阿立电话通知其他人到椰子鸡汇合,预备饱饮鸡汤来庆功。

桌间萦绕着沙姜独特的香味,大煲里咕嘟作响,大B正在群里发红包,他一高兴就发红包,数额大小不等,众人抢来抢去,又玩起了接龙,一时尽兴欢喜,仿佛明日无忧。

设计小飞忽然记起一个八卦,告诉我们,下午公司附近有人跳楼了,砸下来的时候声音巨响,连这一栋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件事太过惊悚,于是大家立刻放下手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在夏日一个平常的午后翻出窗户,让自己的肉体被滚烫坚硬的水泥地拍得支离破碎。我心里有些震动,毫无疑问这种告别方式是完全没有尊严的,需要多么绝望才会这样离开,但更令我震动的是现代城市恢复秩序之快,微博上搜索关键词只有零星的讨论,晚上经过楼下也没发现任何异样,一个生命的消逝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悄无声息。

众人唏嘘一阵,仍然埋头享用自己的晚餐,毕竟椰子鸡是无辜的。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作者


罗一喜
罗一喜  
不严肃文学作者,曾用名: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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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夕木目心
工作真是神奇的存在,众多缪论,告诉你应该工作,好好生活,把颓废的一面埋进土里,可是,怎么可能做的到呢,关注自己,别为难自己,慢慢活吧,毕竟相对于苦难,我还有牵挂的人也在努力过活。
LAOHE
该是怎样的终点才配得上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子非鱼的鱼
我们更应该学会如何Live in the present,每种状态都可以活出精彩,工作轻松可以努力健身努力学习,工作忙碌起来的时候,之前健身得到的好身体,学习充沛的头脑,便会加倍回报你。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把握住现在。Live in the pres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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