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王乔丹 · 第一章


文/蔡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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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年前,永乐帝都北迁。一户姓曹举人,自杭州行到吴淞江,稻花香里,结庐而居。隆庆、万历间,曹氏在南岸三官堂庙,北岸长生庵间修义渡,得名曹家渡。甲申惊变,嘉定三屠,陈子龙与夏完淳殉难,男人剃头留辫易服。两百年田园旧光景,到约翰牛在黄浦江边圈地。太平天国烽烟起,忠王李秀成过曹家渡,战上海败于严寒。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帝国风雨飘摇快翻船,苏州河樯橹络绎不绝。湖州人的生丝栈,无锡人的面粉厂,苏州人的小商店,宁波人的裁缝铺,苏北人的贫民窟,各自到曹家渡上岸。五色旗取代黄龙旗,小汽车随洋人越界修路而来。极司菲尔路(万航渡路)、白利南路(长宁路)、康脑脱路(康定路)、劳勃生路(长寿路)如同几根麻绳,迎头撞上打了个结,至今仍未解开。

2016年,我搬回了曹家渡。一个潮汐涌动的傍晚,我难得换了西服,出门赴宴。车库门口正对苏州河。忘记昨晚停车在哪了,我掏出钥匙,意外地看到那只猫。

它盘踞在白色车前盖上,背靠挡风玻璃,俨如主人。它看到我,但不逃,辄然静止,像古墓里随葬的陶瓷猫。是一只大猫,纯粹骨架大,从头到尾披黑,四只爪子与肚皮雪白。猫耳朵向前竖,这是某种示好。猫眼直勾勾跟着我移动,每次身处幽闭空间,我会不自觉躲避别人目光,对猫也不例外。对了,它就坐在我的车上。大猫吐出舌头,舔了舔粉色鼻头,两下低沉的“喵呜”。我打赌这是一只公猫。按下钥匙,大猫跳下来,引擎盖留下猫爪印子。挡风玻璃有两根猫毛,一根黑,一根白,宛如飘浮半空的符号。点火。发动机像口煮沸的锅。开出车库,我放下车窗找那只猫。苏州河的水泥堤上,有它的漆黑剪影,慢慢行着,顾盼自雄。月光下,双目幽绿,再消失。

你听过猫的交配声吗?春秋两季,我坐在夜深人静的书房发呆,流浪猫们的淫欲与欢愉,此起彼伏地敲响玻璃窗。这种声音有幽怨的穿透力,撕心裂腑,如丧考妣,并绵延不绝,有时又像多声部合唱团,磕了伟哥的交响乐。曹家渡的流浪猫口众多,自从在车库邂逅那只大猫,我就想从中分辨它的声音。

上海一天天变冷,鲍勃·迪伦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梦见一座花园,其中只有一棵树,每根树枝上都挂着一只猫。这个梦,像某种不祥之兆。我走到车库,弯腰检查轮胎和底盘。它不在。秋冬时节,有些猫爱躲车底下,轮胎旁,甚至排气孔,用发动机的余温取暖。一不留神,它可能被压死,甚至活活烫死。你们务必要小心。

打开车门,我被惊吓到了。大猫坐在驾驶位,直起上半身,前爪在方向盘上,像个非洲来的小孩。我后退两步。它跳下我的车,潜入隔壁底盘。我抓狂地检查车窗,关得比监狱还紧。每次我下车锁门,都会强迫症般拉车门确认。那只猫怎么会在我车里?它有崂山道士之术?活着等到我开门?一只成精的大猫?它应该认识我,我想这不是错觉。

又隔几日。我步行到曹家渡芳汇广场。某朋友从南方飞来看我,约在星巴克,说起他在非洲创业与旅行的经历,炫耀了一场埃塞俄比亚艳遇,以及在马达加斯加的牢狱之灾,顺便捎来充满赤道气味的海货。

聊完散了。我看到一只流浪猫在街边翻滚挣扎,猫嘴喷血,多半被车撞了。肇事者逃之夭夭,有人看热闹,有人掩面绕行,但没人帮忙。这只猫活不久了,哪怕送去宠物医院,无疑也是一针安乐死。这是只体型娇小的花猫,多半未成年。我跑到水果店,买了个纸板箱,将垂死的猫套进去,挪到花坛,以免影响人们进出。

老头来了。他比我高很多,像一根行走的电线杆。没有驼背,也不秃发,板寸雪白,老年斑像装饰女人的豹纹。他跨入花坛,抱起纸板箱就往外走。我不敢阻拦,尾随在后。老头对我视而不见,步频几乎跟我一样块,再加一对长腿,跟上他有些吃力。

对面有个天主教堂,门前的小广场,直冲曹家渡的十字路口。沿着绘满圣经故事的彩色玻璃和红砖墙,老头走到教堂后院的绿地。三角形小草坪,四周竹林掩映,中间有三棵樱花树。

他从墙角取出一支铁锹,在樱花树下挖坑。我往纸板箱里看一眼,可怜的花猫已经往生,六道轮回之中,它必不愿再回畜生道。老头把死猫放进坑里,熟练地填土埋葬。我一回头,四周竟全是流浪猫,有的蹲坐草坪,有的藏身灌木,有的爬上挂满黄叶的树枝,还有的陆续赶来途中。这些猫发出喵呜的哀鸣,也有用沉默为同伴送葬。无法目测统计数量,三位数毫无疑义。

中国人的盛大葬礼过后,都有一场饕餮聚餐,规格可比照婚礼宴席打3.5折。办完猫的葬礼,紧接路边野餐。老头解开布袋,掏出几大盒猫粮以及火腿肠,掰碎了扔到草坪上。流浪猫们一拥而上,但并未争抢打斗,而是井然有序,各自享用晚餐。这些猫大多健康灵活,只有个别瘦骨嶙峋,还有母猫带着小猫。教堂背后的樱花树下,老头把两根小手指放到嘴里,喷出刺耳的唿哨,粗鲁地吼一嗓子:“乔丹!”

大猫钻出草丛。路灯下,黑色背毛油亮反光,如同冰海中潜浮上来的海豹。白色爪子,像踩着四个雪团,连带腹下白毛,窜过绿草坪,仿佛约旦王国的黑白绿三色旗。所有猫自动让路,散到数十米开外,毕恭毕敬蹲下。大猫不屑于猫粮,飞身爬上一棵樱花树,劈出个黑色闪电。

“它叫乔丹?”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不晓得为什么?老头却听到了,转头回答——

“乔丹是曹家渡所有流浪猫的猫王。”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我仿佛看到温柔地唱着《Love Me Tender》的球王飞向芝加哥联合中心球馆的篮筐……

猫王乔丹。


我刚搬到曹家渡那年,王菲还叫王靖雯,小虎队正青春年少,小马哥在录像带里出生入死。宜乔迁的黄道吉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多半是复活节。我爸蹬着三轮车,载着全家,穿过火车站前广场和大自鸣钟,碾过整条长寿路,途经我未来的小学和中学,直达五条马路汇聚的曹家渡。路口右转,沪西电影院的新片海报徐徐展开。苏州河畔,有栋孤零零的六层楼房。我天真地以为会在这里住一辈子。

二十多年后的万圣节,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天气糟糕,阴冷,夹杂冰冷雨点。我后悔没穿秋裤,驾车经过曹家渡,方向盘右转到万航渡后路。天主教堂对面,沪西电影院被压在“香辣蟹”招牌下。车轮往前滚了五十米,我看到童年住过的房子,孤零零幸存在这世上。长大后重返故地,像格列夫告别巨人国。车开不进小区,冒险停在路边。穿过小型迷宫的入口,记忆像条散开的绒线绳,牵着我回到昏暗的楼道,底楼103室。

没有防盗门与猫眼。背后是楼梯,有人扛着自行车上楼,尘埃与时光一齐从头顶倾泻。我在门口犹豫的空当,就像我离开曹家渡的岁月一样漫长。我没找到门铃,只能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关节叩响门板。我会被当作推销员或快递员吗?我突然想逃跑。

门开了。我看到他的雪白短发,乌黑马夹,头顶几乎碰到门框,像具四肢拉伸的骷髅。我认出了这张脸。

“你有什么事?”樱花树下埋葬死猫的老头,就像一块门板,声音沉闷粗哑。我把脸藏入楼梯下的阴影,伪装自己从未来过。几只毛茸茸的猫,挤到他的两腿间,探出脑袋来审问我。老头的态度不算恶劣,我却支支吾吾不知所云,从人口普查到猫的绝孕绝育,直到这扇门对我关上。

我以为我回不去了。走出门洞,一阵风卷着落叶而来。十二岁,我在这条巷子里练自行车却没学会。现在我的车停在路边,车窗贴着一张违章停车罚单。我没埋怨警察,兀自撕下黄色罚单,背后响起老头的声音:“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他站在风口,还穿着黑马夹,露出棉毛衫包裹的胳膊。我没想到他会追出来。

“嗯,你要进来看看吗?”他的表情严肃,但我听出了言语里的友好,“如果不嫌脏的话。”

我摇头,又点头。首先不嫌脏,并且愿意进去看看。跟着老头的背影,我只够到他的后脖子,近距离目测他的身高有一米九。

103室,记忆折叠成莫比乌斯环,像暗室中渐渐显影的底片……进门左手边厨房,右手边卫生间,正面是爸爸妈妈的卧室,搬家新做了全套家具,席梦思床垫,日本牌子的彩电,贴满浅紫色墙纸,还有个柜子装满旧书,打发过我至少四个暑假。

我听到一声猫叫。卧室不见天日,浓烈的猫味像堵透明的墙。谈不上残垣断壁,但也离废墟不远。客厅有沙发和折叠餐桌,墙角里猫粮和猫罐头堆积如山。可进博物馆的显像管彩电,正重播昨晚的NBA,休斯顿火箭VS波士顿凯尔特人,哈登暴力扣篮,现场音震耳欲聋,流浪猫们四处乱窜。这里原本是我家最古老的五斗橱,还有几个樟木箱子,书橱摆满我的连环画小人书。窗边有个方形餐桌,靠墙是张棕棚大床,我和外公各睡床铺一头,在他死去以前。

老头打开底楼天井。我先迈出左脚脚尖,接着脚后跟踩中猫屎。我用餐巾纸擦干净鞋底,抬起头,仿佛看见一只全身纯白的猫,尾巴尖烧成火红斑点,撩人地踱过墙头。

九零年代的第一年,我在曹家渡农贸市场门口捡到一只流浪猫。年轻的公猫,骨头很轻,又圆又滑,手指穿过它的胯骨,搂住苗条腰身。它不惊慌,鼻孔里热气与男孩呼吸混杂。它的两只前脚搭住我的肩头,收缩爪子,让我抚摸脚掌心软软的肉垫。我给它起名小白。我家小小的院落,曾种满花花草草。爸爸用铁丝网搭起顶棚,缠绕遮天蔽日的葡萄藤。记得夏天夜来香的味道,春天的月季与蔷薇,冬天搬到室内的君子兰,每年短暂开放一瞬的昙花。小白就养在这些植物中间,偶尔在墙纸上留下猫爪印子,惹得我爸勃然大怒。我晚上抱着它睡觉,抚遍它全身三匝,从两只薄薄的耳朵到脖子再到肋骨,变化多端最不顺从的火红尾巴,扫到小腿肚子毛茸茸的,又热又痒。我妈和老师都警告我,猫身上有跳蚤,但我无法与小白分开。

有一天,它失踪了。妈妈告诉我,小白出去谈恋爱了,跟马路对面的黑色母猫。我专门去那片老房子找过小白,甚至想赶走母猫,但一无所获。流浪猫不是宠物,你不能指望它陪伴你一辈子,或者相反。两星期后,小白突然回家。我惊喜地抱起它,但它的眼神有些怪,甚至让人害怕。这只猫不再跟我亲密,变得神出鬼没,一两天不见踪影,时不时叼只老鼠回来,整栋楼都能听到我妈的尖叫。直到它被卡车撞死的那天。

我没有目睹车祸的过程,就在门口的街上。当我看到小白,它已在柏油路面打滚,脑袋压扁,血溅一地,没几分钟就断气了。妈妈蒙住我的眼睛拖回家。我哭了一个礼拜,并在曹家渡的每个角落,寻觅这只尾巴尖上有火红斑点的年轻公猫。我一度相信猫是一种会死而复生的动物,某个夜晚,它将目光幽幽地趴在窗外看我。我记得外婆葬礼后,她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我幻想外婆还能复活回家,每晚抱着我抚摸后背,后来才知道那叫托梦。但我再没看到过任何一只与小白相同的猫,也没有梦到过小白。

二十多年后,我冷得牙齿打颤。荒芜的天井上空,飘过一朵灰色的云。老头让我回屋坐下。我不慎坐在一只大花猫上,它发出厌恶的叫声跳开。我真诚地向它道歉,尽管它的皮毛颜色跟沙发布太像了。老头挥拳砸了大花猫一下:“巴克利!不准你上沙发!”

“查尔斯·巴克利?”我居然记得这名字,中学时有个同学超级崇拜他。

“嗯,84黄金一代的巴克利,他在76人、太阳还有火箭都打过球。”

在如同难民营的房间里,我如坐针毡。流浪猫们窜来窜去,不时有尾巴扫到我脸上。想必老头是一个人独居。

“快点滚!”他暴怒地喝道,我以为收到逐客令,但他按住我的肩膀。他在对猫说话,它们是自己翻墙进来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强盗。”

老头对流浪猫的评价不堪。但他不会对猫动用武力,除了口头警告与严正抗议,别无他法,屋里的猫气只会愈加旺盛。

“我该走了。”毕竟早已不是我的家,哪怕还能从墙壁缝隙里闻到发育第一年的荷尔蒙。

“等一下。”阴沉的秋日下午,老头禁止我离开沙发。底楼采光本就不好,玻璃窗蒙着厚厚的尘埃,经年累月的猫毛,屋子变得分外昏暗。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听到喉咙里含着痰的低沉声音,“我原来住在马路对面的老房子里。我记得你们家,还认识你外公,跟他在苏州河边走过象棋。”

“当我还是小学生,你就认识我了?”

“是的。我养过一只全身黑色的母猫。有一天,它带着一只白色公猫回家,尾巴尖有红色斑点,就是你的小白。它在我家只待过两个礼拜就走了。后来,它在街上被卡车撞死。我替它收了尸,埋在三棵樱花树下。”

我才确信无疑,小白真的死了,并且没有复活。

“它害死了我的猫。”老头说。小白死后,黑色母猫怀孕了。隔了两个月,母猫难产而死。唯独一只猫崽存活下来,超乎寻常地强壮,比普通小猫大了两圈。大概是它在娘胎里挤占了过多空间,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同胞兄弟姐妹。老头用羊奶一滴滴把它喂大。这只精力充沛的小公猫,即便没有母猫示范,三个月就会抓老鼠,六个月跟成年猫一样大。它的头部、身体以及尾巴,继承了妈妈纯黑的毛色,腹部与四肢却像它爹雪白,延伸到脖子底下。古人说这种毛色叫“乌云盖雪”,若肚子也是黑的,就叫“四蹄踏雪”。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乔丹。”

“猫王乔丹?”

坐在充满猫味的沙发里,我感到浑身燥热,大概被猫的体温传染上了。想起坐在我汽车前盖上的大猫,黑亮的皮肤犹如迈克尔·乔丹,这片“乌云”盖住的“雪”,来自我的小白。要相信人的第一感觉,它果然认得我。

“是,它是小白的儿子,也是曹家渡的猫王。”老头回答。

 我很感激他,今天让我走进这道门,坐在我睡过四年的房间里,告诉我小白和乔丹的故事。

“猫王叫乔丹,刚才那只叫巴克利,其他的猫呢?”

“皮蓬!”老头向院子里吼,一只瘦长的黑猫窜进来,原来是乔丹在公牛王朝的战友,他摸摸“皮蓬”的脖子,看到窗外有只大猫,“大梦!” 

“奥拉朱旺?”

“对,在火箭拿过两枚总冠军戒指。你再看那只花猫,活络得不得了,它叫魔术师约翰逊。”老头认识每一只流浪猫,全都用NBA球员命名,有的还有外号“大虫罗德曼”、“狼王加内特”、“石佛邓肯”。我的眼前,顽固地盘踞着两只白猫,一只叫姚明,一只叫诺维茨基。

“前几天撞死的猫呢?被你埋到樱花树下。”

“它叫埃迪·格里芬,2007年酒驾死于火车事故。”老头的世界里,流浪猫与NBA球员已合为一体,共赴生死。人们能记住的球员不过数百,但在曹家渡停留过的流浪猫,一拨拨出生,一拨拨死去,前赴后继来世间走一遭。若是人和猫同时出生,等到我们谈恋爱,猫早已五世同堂儿孙绕膝了。有些名字难免重复,比如邮差卡尔·马龙,被老头亲手埋葬过三次,分别是黑猫、花猫还有黄猫。最近有只斑点母猫怀孕,老头准备给小猫再起这名字。

唯独乔丹,老头只用过一次。在曹家渡,永远不会有第二个迈克尔·乔丹。

“乔丹刚满一岁,就从我家逃跑了。”据老头说,这只猫有个癖好,每次奔跑行动,都会伸出舌头,跟乔丹扣篮吐舌头一样,也是小白遗传下来的基因。猫王乔丹始终与人类保持距离,从不亲密接触。哪怕饥寒交迫的冬天,它也拒绝任何猫粮或猫罐头,更不会像同类翻垃圾桶,宁愿自己捕食老鼠与麻雀。

小白死后,1992年,比尔·克林顿携全家住进白宫,我家搬出了曹家渡。1998年,克林顿与莱文斯基偷情被弹劾,三官堂桥下的老房子拆迁。恰好国家住房改革,街对面有套底楼房子,换过两任主人后刚空出来。他决定留在曹家渡,放弃分配在彭浦新村的120平米新房,用区区十万块拆迁补偿款,买下103室的产权。他再没离开过这里,尽管房价已翻50倍,只剩四十年期限。2000年后,比尔·克林顿搬出白宫,小布什与奥巴马先后接踵而至,希拉里·克林顿惜败于唐纳德·特朗普,未能重返丈夫偷情过的椭圆形办公室,我却重返曹家渡,孤零零的六层楼房,带天井的103室,不请自来的客人。

“曹家渡的猫王乔丹,它是小白的儿子,算起来,它至少有二十五岁了?”

“嗯,猫的平均寿命是十五岁。”老头摸了摸自己的白发,铜钱似的老人斑,“乔丹其实比我还老,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猫王乔丹》于每周二、四、六更新。

责任编辑:卫天成 weitiancheng@wufazhuce.com

作者


蔡骏
蔡骏  @蔡骏
著名悬疑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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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内容


lemon_夏天
哇……我的蔡骏……当年泡在图书馆看完了你的所有悬疑……怕的要死还是想看……
詹姆斯迪恩
看完第一段,曾作为文科生的我都感觉头疼
Janeeee
女王乔安,猫王乔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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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王乔丹 ·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