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九州一家监禁杀人事件·被碾成碎渣的男人(三)


文/李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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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劝女儿纯子迷途知返,绪方誉决定与松永太正面对决。然而在正式见面之前,他还是决定先让纯子的母亲静香先出面,来探探松永太这个人的虚实。
 
纯子将母亲静香要与松永太见面的消息,传达给了松永本人。精神敏感的松永当即发起火来,“谁让你把咱们的关系告诉你的父母的?!你母亲这是明摆着不信任我!”尽管如此,松永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去见一见绪方静香。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间高档料亭(日式高级餐厅的称呼)。当松永赶到的时候,穿着一身素雅和服的绪方静香早已带着纯子,坐在了桌前。松永当天穿着一套笔挺的灰色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都显得相当文雅的他,当即就获得了静香的好感。在三个人吃饭的这段时间里,松永太滔滔不绝地向静香表达着自己对于纯子的爱慕之情,还不时穿插上几个小笑话。一顿饭下来,纯子的母亲静香对于松永太的敌意,就烟消云散了。
 
听到妻子静香对于松永太的描述,原本极力反对纯子与他交往的绪方誉,也不由得开始对松永这个人开始感兴趣。
 
绪方家与松永太的第二次见面,同样是在高级料亭进行的。这次绪方家出席的是绪方誉与静香夫妇,松永太独自前往,还是与上次一样,极力地扮演着好青年的角色。在他巧舌如簧的游说下,绪方誉和静香夫妇竟然同意了对他与纯子的交往不加干涉。尽管绪方誉对松永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但从静香的表现看起来,已经是把松永太当作半个女婿了。尽管松永当时还是有妻室的人,但似乎绪方家对此并不十分在意。
 
三个月后,松永太跟着纯子,一起来到绪方家正式拜见纯子的父母。他拿出了一份有着他和纯子签字的《婚约保证书》,交给绪方誉。
 
“伯父,这是我和纯子商量好后起草的婚约保证书,请您过目。”
 
绪方誉接过这份文件,拿到自己和静香的面前仔细看了起来。在这份文件中,除了松永对纯子做出了先离婚再娶她的保证之外,还写到了自己愿意放弃松永家长子的地位,入赘到绪方家的意愿。
 
担心后继无人的誉和静香夫妻,看到这份“颇具诚意”的保证书,显得相当满意。对于入赘后继承家业的问题,绪方誉还心存疑虑,并没有当场答应。但母亲静香却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在席上便提出让松永尽快离婚,早些迎娶纯子入赘绪方家。
 
谈到离婚,松永太似乎突然改变了主意——尽管离婚后入赘绪方家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但从当时他犹豫的做法来看,这无非也只是讨绪方一家欢心的一个说辞而已。
 
“离婚这件事,恕我直言,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在创业的时候,曾经受到过内子家里很多照顾,开办公司的钱也是由她家里提供的。尽管我非常想跟她分手,但是现在还做不到。”松永解释道,“请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能还上这笔钱之后,再向家里提出离婚。”
 
绪方夫妇见松永说得如此坚决,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然而当天会面结束之后,松永对纯子的态度,却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出现的变化,是松永在纯子面前的态度,从温柔体贴变成了居高临下。
 
两人的关系对绪方纯子父母公开之后,就像松永在绪方家找到了另外的依靠一样,他开始以纯子的未婚夫自居。尽管松永太和绪方纯子依然保持着每周一次的见面频率,但见面之后两人的活动,却从开车兜风约会,变成了由纯子“交待历史问题”。
 
每周约会的那一天,松永会命令纯子带上她从中学开始记下的每一本日记,然后去酒店开一间房。松永坐在床上,让纯子跪在地板上。然后他会按照时间顺序,每一页每一页地翻看纯子的日记,一旦出现男人的名字,或者是句子中似有所指,他便会停下来,要求纯子交待与这个人的关系,或是句子背后究竟在写什么事情。毕竟因为年代久远,纯子有时会答不上来,于是松永就会站起来,用脚狠狠地踢纯子的腿。
 
而对于那些纯子还记得起来的人名和事情,松永会刨根问底地让纯子坦白一切细节。当他看到纯子高二时的日记里,写到纯子在暗恋班里的体育委员,他当时就气不打一出来,要求纯子立刻打电话给这个体育委员,并且按照他的指示,在电话中痛骂对方一顿,并从此不许往来。
 
也许大家还记得第一章里,服部恭子在第一次被“宫崎”带走后,给奶奶打了一次全是脏话的电话。其实松永在此时对纯子使用的手段,与之后对服部恭子用的方法是一样的:通过逼迫被控制对象给与自己熟识的人打去这种让对方不快的电话,使被控制对象从自己的生活圈子中被孤立,最终导致被控制对象的外部联系完全切断——即使试图逃跑或求援,都没有可以依靠的对象。
 
然而绪方纯子并不知道这些道理,从小对人温柔亲切的她,此时想的只是如何获得松永太的信任,让他平复情绪,不再对自己这么生气。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原本那个温文尔雅的人,才是松永太“本来的面貌”。几周时间下来,日记的审阅结束了,绪方纯子基本上把身边的人都打电话骂了个遍。纯子以为这样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未曾想,这仅仅是个开始。
 
松永太的暴力继续升级。
 
两个人开车外出兜风的时候,纯子无意间谈起了自己很喜欢的一个男歌手,结果松永太突然呼吸急促起来,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说:
 
“你来开车,我累了。”
 
无奈,纯子换到了驾驶座上,松永坐进了副座。车子启动后,松永命令她把车开上高速,然后就把皮鞋脱下来,用鞋跟猛敲驾驶着车子的纯子的脑袋,和她握紧方向盘的手,一边打一边说:“你觉得他比我帅,是吧?你觉得他的歌唱得比我好,是吧?你这个见异思迁的蠢女人!!”纯子怕出交通事故,既不能躲避也不能还手,所以只能强忍疼痛继续开车。松永的气还没有消,于是他命令纯子拐下高速,将车开到情人旅馆后,不顾纯子的反抗再一次强奸了她。
 
在这一段时间里,松永太也开始加紧了分裂绪方家的计划。
 
纯子在遭到几次松永太的殴打之后,似乎明白了自己只要招供,便会引来松永更加恶劣的虐待。于是有一次当松永提起了纯子在幼儿园工作时的同事的时候,纯子坚决地予以否认,说自己跟那个人完全没有交集。然而,松永太却大吼到:
 
“你别装蒜了!你妈妈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纯子大吃一惊。松永太继续说:“第一次见面之后,你妈妈就喜欢上了我。那天见面后不久,她就单独约我出去喝咖啡,之后就跟我在酒店里上了床。她跟我说,你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乖女孩,也经常跟以前交往的男人出去开房。”
 
“我没有!我的第一次真的是给了你!”纯子拼命辩解。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贤惠优雅的母亲,怎么会跟自己的“男朋友”上床,又怎么会编造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谎言。
 
单纯的纯子想不到的是,松永说的这些话,其实目的是在于切断纯子对家庭、对母亲的联系,在纯子和她母亲静香之间制造对立。而且,编造出“跟自己女儿的男朋友上床”这种谎言,即使是纯子去找到母亲对质,静香也绝对会矢口否认。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从中兴风作浪,一面让纯子认为自己的母亲行为不端,另一面让纯子的母亲认为女儿不可理喻。
 
日记事件发生大概2个月后,在一次约会的时候,松永对纯子说:
 
“纯子,你爱我吗?”
“当然爱你。”
“你怎么证明你爱我呢?”
 
纯子亲了亲松永,但是被他推开了:“这并不能证明你从心里爱着我。”
 
纯子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说:“那你要我怎么证明呢?”
 
松永回答说:“如果你想证明给我看的话,就应该在你的身体上,烙印下我的名字。”
 
纯子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接着问他应该怎么办。松永说:“如果你在身上纹上我的名字,那么其他的男人也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你敢吗?”
 
纯子最初不想答应,但话刚说出口,松永马上就要翻脸。害怕松永殴打自己的纯子,只得答应松永的这一无理要求。
 
第二天,松永太把纯子叫到酒店,让她脱光衣服,然后用带来的简易纹身工具,在纯子的大腿外侧歪歪扭扭地纹出了一个“太”字。纯子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在纹身的过程中一直哭哭啼啼。但是纹完之后,松永觉得还是不够明显,于是又用烟头,在纯子的胸口上烫出了一个“太”字的疤。
 
这些记录,直到他们两人被逮捕,都还深深地印刻在纯子的皮肤上。
 
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纯子的精神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
 
一方面怀疑着母亲是否真的与松永太有染,另一方面又被松永太在精神和肉体上折磨着,1985年2月,绪方纯子因为精神衰弱和营养不良,昏倒在了工作的幼儿园里。之后几天,趁着在家里静养的时候,纯子用父亲的剃刀割开了手腕,躺在泡着水的浴缸里,自杀了。
 
因为自杀的时间是白天,所以马上便被照顾她的母亲静香所发现,送往了医院。经过伤口处理和输血后,纯子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更加虚弱,还没有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闻讯赶到医院的松永太,看到了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的绪方纯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对守在病房外面的绪方誉和静香夫妇说:
 
“纯子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前几天她一直在跟我说,家里对她的管教太严格了,让她不堪重负。而且因为我还没有离婚的缘故,誉先生和静香女士也多次催促过她,而她看到我每天辛劳的样子,也张不开嘴来向我提这件事……”
 
说到这里,松永太哽咽了起来,他擦了擦眼泪,接着说:
 
“如果二老同意的话,我想在纯子苏醒过来之后,带她去我那里住上几天。我会放下工作,陪她好好休养。您看可以吗?”
 
绪方誉面露难色,因为纯子自杀的事情,在村子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考虑到家族的名誉,绪方誉不想在村子里再惹出什么笑话来,于是他与静香商量之后,便同意了松永太的请求。三天之后,松永太带着公司里的几名员工,将绪方纯子抬回了他那间“世界健康睡眠集团”。
 
这恐怕是绪方一家作出的一个最坏的决定。
 
回到自己的公司后,松永太马上撕下了他文质彬彬的面具,他把绪方纯子关押在三层的一间屋子里,揪住纯子的长发,把她的头摁在地板上。
 
“你知道你的自杀,让多少人为你担心吗?你这个蠢货!”
 
“你这样一自杀,自己是一了百了,但是外人怎么看待你的父母?怎么看待身为你男朋友的我?我们对你这么负责任,你怎么一点也不想到为我们尽一些责任呢?”
 
“你就是一只自私自利的猪!你不配当人!你这个样子让我恶心!”
 
松永不断用这些歪曲的大道理责骂着虚弱到站不起来的纯子,一步步摧毁她原本对身边人充满仇恨的心理,让她变得麻木,变得不知所措:继续这样活着会让自己受尽折磨,而选择死亡又会给身边人造成连续的麻烦。自杀未遂后的纯子,大脑中的思维已经渐渐混乱,似乎无论怎样,都无法洗清她“自私、不负责任”的罪责。
 
然而,作为我们这些旁观者都可以明白,这些所谓的罪责,其实都是松永太用自己歪曲的价值观,给纯子不断洗脑的结果。
 
“对你这样愚蠢的人,再多的照顾也是白搭。从明天起,你要在这里工作,用劳动来让你的脑子清醒起来!”松永太对纯子宣布。
 
于是,从医院出院的第二天,绪方纯子就坐上了松永办公室里的那把“电击椅”。
 
从小在优越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绪方纯子,自然无法承受连续的虐待和电击。不到一周时间里,她就变得行尸走肉一般,平时呆滞得像一尊雕像;但只要听到松永太的命令,就会触电般地跳起来,开始紧张地工作起来。这种状态几乎一直持续到她最终被捕的那个时刻。
 
在公司里,因为人人自危,都在彼此监视着对方的行为,所以绪方纯子根本无法逃出这件公司。而为了避免绪方纯子与外界接触,松永给她指派的工作是社长秘书,让她不离左右。即使是每天持续着虐待、电击纯子,但松永还是会常常给绪方誉一家打去电话,汇报纯子的“康复状况”——自然是编造出来的谎言。纯子被松永关押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候,绪方家突然收到了一封挂号信。拆开信一看,内容让绪方誉和静香夫妇大吃一惊:这是纯子亲笔写下的,一封要求断绝关系的信件。
 
信中说,因为纯子自己觉得给家里丢尽了脸面,再也无法面对父母亲戚,也不愿继承家业,所以请父母认可自己与家里断绝一切关系。看到这封信,觉得难以置信的绪方夫妇马上拨通了松永的电话,询问缘由。而松永在电话中的声音,既温和又显得很为难。
 
“二老您好,那封信是纯子坚持要发给你们的,我劝了她很久都没有办法。我这边也很为难,您看是不是能够直接劝劝她?”说罢,松永就将电话塞给了身边站着的绪方纯子。
 
听到了久违了的父母的声音,绪方纯子却丝毫没有温情的感觉,她不客气地在电话中说:“断绝关系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必须同意。如果不同意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去福冈那边的妓院里卖身,然后把照片发给你们。”
 
听到乖巧的女儿说出这种话,绪方誉当即挂掉了电话。“断就断!这种女儿留着有什么用处!”
 
不用说,纯子的那封信件,是在松永太的威胁下写成的。而在电话中纯子的回答,也都是按照松永太写在纸上的回答,照样读出来的。松永太对绪方纯子的完全控制,在这时就算是彻底完成了:她丧失了一切外部可以依靠的对象,连自己的家人都从此断绝了联系。眼前的这个恶魔般的男人,松永太,就是她能够活下去的唯一依靠——尽管是以一个行尸走肉的身份活下去。
 
第三章 被碾成碎渣的男人
 
松永太逼迫纯子与自己家断绝了关系,看似是丧失了直接继承绪方家财产的机会,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的计划里,从不会轻易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尽管表面上绪方夫妇与女儿纯子断绝了关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绪方夫妇还活着。如果绪方夫妇下落不明或是确认死亡,那么他家的遗产继承将直接进入法律程序,由长女纯子和次女理惠子分割。尽管信件中声明了纯子与家里断绝关系,但如果被他借机会找到并且销毁了这封信,那么在法律上纯子的继承地位便可以成立,他依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绪方家的资产据为己有。
 
就在松永太控制纯子的计划顺利进行的时候,松永太的“床垫诈骗”,却出了问题。
 
成功将纯子控制在手中之后的松永太,开始命令纯子外出推销床垫。由于绪方家的社会地位较高,纯子也认识很多相当有钱的人家。尽管她本身意识到这样的销售方法是近乎于诈骗的犯罪行为,但这其实也是松永对纯子的控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让被控制人参与犯罪活动,逼迫她进行自己认为是错误的事情,从而使被控制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在内心中厌恶自己,进一步丧失自我。
 
然而在松永的计划中,百密一疏,纯子这次去推销床垫的,是一名市议员的家里。在对方拒绝支付“试用折旧费”之后,松永太故技重施,来到客户家里,当着女主人的面殴打了绪方纯子。为了息事宁人,女主人拿出了350万现金给松永太,才让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去。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名女主人是看着纯子长大的,和绪方家非常熟悉。
 
松永太一行人离开后,这家的女主人立刻拨通丈夫的电话,向他诉说了刚才目睹绪方纯子遭到殴打的事情。男主人立刻报了警,动用自己的关系来对松永太这个男人,以及他的公司进行调查。获得了一些风闻的松永太,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1992年7月,就在警方带着逮捕令,准备以敲诈勒索的罪名逮捕松永太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在警方行动前一周,声明“世界健康睡眠集团”资不抵债,申请了破产,留下了约一亿日元的债务。之后,他遣散了员工,连夜带着绪方纯子,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敲诈勒索的罪名时限为七年,也就是说,如果警方在这七年内没能抓住嫌疑人松永太,那么他就可以以无罪之身逍遥法外。尽管全国范围的通缉令已经发出,毕竟那时的通信技术较差,作为一名通缉犯,在街上被普通百姓认出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即便是警察,也只会因为一些调查问询的机会,通过对比电传的照片,才能确定通缉犯的身份。所以对于松永太和纯子的逃亡来说,只要保证使用化名,编造出一些有信服力的背景和故事,就可以以一个新的身份在各处生活下去。
 
在逃亡当初,纯子本不愿意参与松永的计划,她想要找到警察自首。然而此时,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改变了她的想法:纯子怀孕了。
 
“我不想再跟着你逃跑了,松永,我太虚弱了,还怀着孩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你自己跑吧,我去向警察自首。”
“笨蛋,那样的话警察也会马上找到我啊!而且那笔350万的钱,你也是参与诈骗的人之一,是同案犯!警察也会逮捕你的!”
“没关系,我可以替你把罪名全顶下来。只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再跑了。”
“蠢货。就算不是为了我,你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
 
想到孩子,纯子陷入了沉默。松永继续说:“你希望他降生在监狱里吗?你希望从他一出生,就背负上罪犯的孩子的恶名吗?你这样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吗?”
 
纯子哑口无言。她本来想借着孩子的降生,劝松永回心转意做一个规矩的人,夫妻两人洗心革面建立一个三口之家。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自己的打算,只是一个幻想。被松永说服的她,不得已只好跟着松永上路了。凭借着对当地环境的熟悉,松永选择的落脚点,是自己出生的小城镇,有着30万人口的北九州小仓市。
 
暂时安顿下来之后,因为缺乏资金,松永开始在小仓市里寻找“金主”。第一个遭遇不幸的,是松永公司的前员工。
 
松永先是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在电话中松永夸夸其谈,说自己接触了最尖端的电脑技术,可以操纵赌马比赛的结果,几乎做到一夜暴富。而这名前员工的智力有一些问题,为人老实,尽管之前在松永公司遭到了电击和殴打的虐待,但他与纯子一样,会认为是由于自己的错误才招致了惩罚。接到松永的电话之后,他便坐着火车来到了小仓,找到了松永。
 
松永在当天晚上便将这名前员工关进了仓库里,要求他给自己家打电话要钱。不明所以的家人给这名员工前后汇去的140万日元,全被松永据为己有。由于渐渐从家里要不到钱了,松永对这名员工的殴打虐待也逐渐升级,逼迫他继续恳求家里汇款。最后,因为怕打死人闹出更大的问题,松永释放了这名前员工,但是威胁他如果敢将在这里的遭遇说出去,就会去杀死他全家人。
 
松永物色到的第二个金主,下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名金主是松永的高中同班同学,名叫水野,而且两个人在毕业后曾经短暂交往过,还保持着彼此的联系。
 
1981年,这名女性与一名姓田中的男性结婚,并生下了3个孩子。然而,松永的一个电话,彻底毁掉了这个家。
 
“水野,你还好吗?我是松永太。啊,对不起,现在应该叫你田中太太了吧?”松永用轻松的口气跟她打招呼,并且约她到附近的快餐店里见面。对旧情念念不忘的田中太太欣然赴约。
 
在面会时,松永使用的伎俩,几乎与他追求绪方纯子时没有两样:他先对田中太太表达了一直以来的思慕之情,并且说自己一直独身,继承了家业。对于他的这些暗示,田中太太显然也动心了:结婚10年来,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日渐冷淡,而且似乎最近还有了外遇。于是在这些不理智的情感推动下,田中太太与松永发生了关系,并且约定尽快离婚,与松永成婚组建新家庭。
 
这次见面后不久,田中太太便向区役所提交了协议离婚申请,恢复了原本的姓氏水野,带着三个孩子出走,搬到了松永为她们租下的一间高层公寓里。松永此时也搬进了这间公寓。同时他命令绪方纯子自称为保姆,也搬进了这个家。
 
开始和水野同居的松永,立刻开始了暴力的行为:他命令水野向前夫索要三个孩子的抚养费,并且还逼迫她向自己的父母要钱,以供松永自己的挥霍。如果水野有任何的反抗,他就会对水野的三个孩子施以拳脚。甚至在一次与水野发生争吵后,水野准备收拾行装带着三个孩子离去的时候,松永抓起了最小的儿子,举到了8层楼的窗外,扬言水野要是不跪下道歉的话,他就会摔死这个孩子……
 
自此之后,松永规定水野独自外出时,必须将三个孩子中的两个留在家里。只有在他一起同行的时候,才能把三个孩子一起带出门去。
 
水野能够搞到的钱越来越少——她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为松永筹集了1800万日元的现金。但如同恶魔一般的松永,并没有就此满足。为了弄到更多的钱,松永逼迫水野去妓院卖身,否则就要把孩子们通过地下渠道,卖到海外去。在这样非人的精神折磨下,水野趁着与松永一起外出去海边游玩的时候,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跳崖投海自尽。
 
多年之后,松永落网。但警方在调查这起死亡事件的时候,却发现松永除了留下了当时的租房记录之外,在整件事情之中几乎是清白的——所有关于案件的细节供述,均来自当时以保姆身份目睹了大部分实情的绪方纯子的证词。
 
最终警方只能做出如此结论:“这是一起无限接近于他杀的自杀。”
 
松永太和绪方纯子的第三个金主,就是在第一章中就已经出现过的,服部清志。
 
服部清志与松永太同岁,是一名房地产中介公司的员工。松永和纯子来到小仓之后,在寻找合适的栖身之处的过程中,清志给了他们不少的照顾。松永化名为“宫崎”,绪方纯子化名为“森”,就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
 
因为松永以诈骗为生,所以也需要时常变更住处。对于清志来说,松永这样不关心房屋租金,只看房子是否气派的租客,是理所应当的大客户。但是对于他每隔几个月就要换房子的异常举动,他却没有产生疑心。但是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松永为了防止自己暴露,所有对外租房等等事情,都是委托绪方纯子出面的。几次合作下来,松永认定清志是个容易下手的对象。于是他的计划,又慢慢开始了运作。
 
摸清一个人的喜好,是判断对方人性弱点的最简单途径。松永趁一次退租时验收房屋的机会,让纯子把清志叫到房间里,对他说:“如果检查后可以不扣押金的话,我可以把押金分给你一半。”听了这话,清志立刻在房屋验收表上签下了“已验收”,高高兴兴地从绪方纯子手中收下了一半的押金,据为己有。
 
看到清志有些贪财,纯子继续问:“干你们房屋中介这一行的,有什么能赚外快的机会吗?”清志得意地说:“有的是啊!比如业主在入住前委托我们对房间消毒,我们就只是拿着空气清新剂进来喷一圈,等上几天,就去找业主收消毒费了。还有时业主要求对房屋除灵,我们根本什么都不做,但这种活儿能要来的钱更多。”
 
纯子将清志的话一一汇报给松永。听完她的汇报,松永已经对清志贪财的弱点,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他唆使纯子去向清志游说,声称有非常好的投资项目,特别适合零散投资,只要投30万日元(约1.8万人民币),一个月就可以获得30%的收益。纯子几乎没费什么口舌,清志马上就拿出了30万日元交给了纯子。到了月底,松永果不其然,大方地将39万日元通过纯子还给了清志。
 
看到本金和投资收益如约返还,清志不禁对纯子的投资项目更感兴趣了。他缠着纯子,要求纯子给自己介绍,纯子也就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说辞,对清志说:
 
“这个投资项目是高度保密的,你一定要守口如瓶。我几年前认识了一名非常厉害的电脑工程师,他之前在美国NASA工作,研究出了一种计算机程序。这个程序可以准确地预测六合彩(类似于我国双色球)、赌马的中奖号码,甚至是股票的涨跌。当然,成本也是很高的,他现在不得不租用美国国防部最高级的电脑来进行计算。如果要是能筹集到足够多的资金的话,他每天在办公室里就可以进行预测了。我跟他目前正在筹集资金,一边靠彩票中奖赚钱,一边攒钱买最高级的电脑。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这位宫崎先生。你的投资可以直接入股,每周分红。但是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的人,否则宫崎先生辛辛苦苦开发的计算机软件就有可能被别人偷走。”
 
在90年代初,大多数人对于电脑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是一种高科技的机器。所以纯子这一番漏洞百出的话,也并没有导致清志的怀疑。他急切地问:“这样一台电脑需要多少钱?”
 
“1000万日元。不过我们目前已经筹集了相当多的资金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拿出100万来正好。”
 
清志犹豫了一下。在泡沫经济时期,尽管清志在房地产中介的收入还可以,但因为他目前与另一名女性同居,除了清志的女儿以外,对方还带来了三个孩子。所以在这样的家庭压力下,清志手中的积蓄并不多,同时还要每月给房子和车子还按揭贷款。尽管如此,如此高额的投资收益,还是让清志动了心。他问纯子:“能不能让我跟这位宫崎先生见一面?我们当面谈谈。”
 
纯子自然同意了。
 
几天之后,在一间酒吧里,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笔挺西服的松永太,化名为“宫崎”,和清志见了面。
 
“您好,我叫宫崎。我以前留学美国,在NASA里负责设计飞机;几年以后因为父母身体不好,我就回到了日本,在日立集团里面的计算机部工作,年薪差不多3000万日元。但是大公司里的人事争斗太严重,我最讨厌这种不能让人专心工作的环境。于是我去年辞了职,现在开了一家计算机公司。见到您很高兴,森小姐多次对我提到过您。我也非常感谢清志先生对我的事业的支持,咱们今天就好好聊一聊吧。”
 
之后,松永太就用了一大堆清志听了也听不懂的科技名词,将自己制作的赌马预测软件的功能吹得神乎其神:“其实在赛马场上,每一匹马的跑动都跟一个程序是一样的。我只要美国的卫星技术,就可以了解到每一匹马在场上的跑动程序。然后再把这些程序都装到我的赌马预测软件中,就可以知道今后每一场赛马比赛的输赢了。”
 
而清志,早已被这些科技名词和松永滔滔不绝的介绍弄晕了,但他仍然念念不忘自己前来商谈的目的:到底能挣多少钱。于是他问松永:“我把100万投资给你,一年能赚多少?”
 
“大概5000万吧,如果你要想多赚一些,还可以多买一些原始股。到时候成立的新公司,还可以让你当社长。”松永告诉清志。
 
5000万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清志的想象,他立刻一口答应了200万的投资。与松永分开之后,清志来到了父亲荣藏的家里,对父亲说明了准备借钱的来意。尽管儿子的说明支离破碎,荣藏也听得糊里糊涂,但是看在儿子如此坚持的情况下,荣藏还是拿出了50万日元来资助他。
 
收到了清志拿来的头款,松永太立刻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运作:他借用服部清志的名义注册了一家公司,并且同样用他的名义租下了两间公寓,一间作为办公室,另一间作为住宅,供松永和绪方纯子使用。
 
计划稳步进行的松永,以“庆祝公司开业”和“商讨经营方针”等等理由,开始每天晚上叫清志一起去喝酒。两个人往往喝到凌晨才分别回家。清志尽管喜欢交际,但是连续几天这样交际,还是让身体吃不消:每天喝酒喝到凌晨4点,回家睡上2个小时就得起床准备上班,这样一来清志就常常在上班时偷偷打盹,甚至时而早退回家睡觉。
 
几天之后,清志的这些反常举动引起了公司里同事和上司的注意。经理找到清志,对他说如果继续这种工作态度的话,公司将不得不开除他。而这一切,其实早已被松永太所预料到,或者说,其实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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