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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灵收到了一束花,是包装得不算精美,大概出自初学者之手的粉玫瑰。那束花孤零零地躺在前台,和一堆外卖奶茶放在一起,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她把那束花拿回家,用玻璃瓶装着,只加了点水,便没有去管。毕竟于她而言,花只是怡情的东西,而不值得上心。没想到那束粉玫瑰竟有顽强的生命力,大概是天气冷得缘故,两个礼拜也没有呈现出任何凋零的趋势。
送花的会是某个人,王灵的心里便浮起某个侧脸,在一片雨水里氤氲开,变得有点模糊不清。她不知道变模糊的是他的脸,还是自己关于他的回忆。那天是她错误估计了天气,在大雨里不知所措,然后在地铁出口接过周浮递来的那把伞。
周浮是个花店老板,他算是继承家业才干了这一行,本人却是一个IT男。王灵一点也分不清前端后端这种,只笼统地称为搞计算机的。她在周浮的花店里买了一把火焰菊,哪知道周浮束手无策,他不会包扎花束,只好等雇员来。
她赶时间去医院看望朋友,所以让周浮简单地拿丝带缠了一下,那些橘红色与黄色交织着,竟有令人惊叹无比的生命力。
周浮很是抱歉,说王灵下次再来会送她一盆多肉。
那束火焰菊开得很好看,与医院里那些花篮相比并不逊色,她向朋友提及花店与周浮,笑了笑讲那个男孩子长得蛮干净。朋友问她上次的那个叫做陈庇的追求者,同样是个漂亮的人,只不过并非王灵喜欢的类型。
他们在某一个美陈活动现场认识,分别是甲方和乙方,对接的项目并不算很顺利,每天在星巴克和costa前后点不一样的咖啡。王灵对设计师的所谓理念并不感兴趣,工作几年的经验趋势她按照自己所了解的一切来安排,不允许有任何跳脱的环节。
可陈庇是不一样的,他是那种富有才华与个性的人,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那样安静,甚至有一点冷清。他不喜欢讲很多话,唯独同别人争执设计理念的时候,王灵坐在旁边听,只觉得疲惫。
王灵觉得他只是把这种喜欢当成了一种挑战,就像她认识的许多人,乐此不疲地投入新的感情,想要在这种游戏里找寻到灵感与刺激。她不是那样的人,中规中矩地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如果没有意外,她甚至看得到自己以后再哪一家公司,坐在什么样的位置。
她已经接受不了任何变故和意外,哪怕是意外之喜。因为所有超出预计的事情,都意味着可能会承担风险。
其实陈庇是个很好的人,但是王灵并不愿意他成为自己不可预期的未来的一部分。
2
王灵收到了多肉,小熊手掌形状的。她对多肉没有了解,只是新奇地放在工位上。多肉其实也是很难打理的植物,看着只需要不理不睬,偶尔浇点水就好,可是也会突然在某一天干瘪下去。
好在公司的小姑娘擅长打理这些花花草草,每天不厌其烦地侍弄那些植物。王灵那盆小小的多肉,慢慢也焕发生机,需要扦插换盆了。
周浮的花店生意还算好,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的缘故,每天总有不少叽叽喳喳小姑娘围在那里,偶尔买一束十块钱的满天星。不知道周浮是不是想走亲民路线,他的店里品类最多的就是像满天星这种配花。
王灵不知道这种花有什么好看,那些细小的花朵与看似干瘪的枝干竟然也有人喜欢。
她找借口感谢周浮送的多肉植物,想请他吃饭。可是周浮一口拒绝,就像她拒绝了陈庇的邀约。他们都不算坏人,所以也不把别人的追求和喜欢当成自己炫耀的勋章,当然也不会想永恒地霸占着别人的感情。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时间。”周浮讲出理由,他新进的其他品种的满天星到了,必须要去提货。王灵问他为什么会把这种花放在店里最醒目的位置,他说读大学时候没多少零花钱,节日时候想送女孩子一束玫瑰,结果在价格面前望而却步。
爱情说出口也是需要勇气的一件事,他不想强求一个只喜欢玫瑰的女孩子,去接受他满天星的心意。年轻时候错过的感情,会成为永久的遗憾,所以哪怕周浮可以买下99朵玫瑰作为礼物,他也没有送出去过。
王灵摆了摆手说:“那有机会下次再约。”她那样得体美丽,没有流露出一丝容易搅乱别人思绪的失落,只是踩着高跟鞋走出周浮的花店,一个人去吃提前预约的日料。
其实那束粉玫瑰是陈庇送的,他误以为王灵喜欢花,所以工作之余去学包花和插花。
可是所有痴心守护其实都敌不过一眼万年的心动。就连生活都没有公平可言,更何况是另一个人捉摸不定的心。
人都说知足常乐,可人就是这样不懂得知足的生物,得到了电话和微信,就会想着联系,有了几次接触之后,就想着以后,就想着喜欢。直到撞上了南墙才知道,原来早就应该回头。但是你要说这过程中快乐全无,也是假的,那是雀跃与感伤并存的光阴,只不过好像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毕竟有个词叫浮生若梦,人就难免会活在幻觉里,那些好的不好的感情,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大家都想要和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共度余生,所以生出许多海市蜃楼一般的梦境。毕竟有谁不想活在“我以为”的情境里面,所有“我以为”其实都蕴藏着期盼和愿景,那些热切的眉眼和急促的心跳,都是错觉而已。
王灵知道,就算换个时间地点,他们还会是一样的情况,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找任何借口都掩盖不了这等事实。
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分明是知道对方心意又不肯甘心。
周浮心里也有那样难忘的人,因为太过难忘了,所以甚至没有办法接受任何新的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被十几二十岁的感爱情困住了,所谓继承家业的谎言也只是为了骗过自己。
世界上唯一叫人难过的,大概是自己并没有合适的身份站在喜欢的人身边。他们除了能远望着,没有一点办法,人人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