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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偏爱旧物，仿佛能从旧物上拾起什么东西似的，乐此不彼。朔阳路过曹家渡旧货市场，那地方不大，五十步见方，藏在花鸟市场里，两头都是民国式红砖公寓，人声鼎沸，鸟语花香，挺市井的。
朔阳拎着一大包向日葵，从花市出来，盘在旧货市场良久，最后买了一根发簪，摊主是位大叔，问他是不是送女朋友。朔阳摇摇头。他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因为银白色的簪面上嵌了颗珍珠，在阳光下映着洁白的光，那一刻，好似瑜倩眼睛里的光。
她也喜欢淘一些复古的首饰，手链，吊坠，还有奇形怪状的耳环。跟瑜倩同居的几年里，家里净添了这些东西，书架上堆满了各式首饰盒，冰箱上贴满了各城市的冰箱贴。厨房壁橱里陈列着五颜六色的骨瓷碗。每每去过一个地方，就会带来这些零散的东西。她曾说每一个小小的戒面里，都藏着一个女人彼时的喜悦和初见时的欢愉。
朔阳反问她，既然喜欢为什么还会卖掉呢？她笑着，手里把玩着一见巴洛克风格的耳环，她说，喜欢久了，就没那么喜欢了。起初不理解，后来瑜倩从那间一室一厅的房间里搬出来，朔阳才恍然大悟一个道理：见证不是永恒。
曾经用三年的时间住进去，最后用三天的时间搬出来，爱情不过是一场交易，不合适就转手待售，静候下一个佳音。现实如此，在这个什么都飞快的年代，也许在怀旧的记忆里，爱情才短暂的辉煌过吧。正因为不会去爱，才害怕做的不好，让你以为爱情不过如此。
2
去年的十月份，陪瑜倩去俄罗斯的圣彼得堡，在冬宫广场，白鸽觅食的湖边，买了一袋鸽食，撒向鸽群，翅膀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极了朔阳感冒时打呼的声音。
桌子上不仅摆放着鸽食，还有一些西式的首饰，不多，十几件。瑜倩用流利的俄语交流，大叔说都是他年轻的时候，送给老婆的。朔阳让瑜倩帮问了一句，为什么把这么美好的回忆出售呢？大叔说，我想让更多的人相信爱情。
临走时，瑜倩手里拿着一颗绿石的戒指，上面隐隐泛着哑光。他们一时没有那么多外币，大叔直接送给了她。临走时，大叔说了一句话，朔阳没听懂，问瑜倩是什么意思，她说，愿你被爱神眷顾。
可是爱神会眷顾吗，没有人说得准，世界万物都是臆想揣测，不到最后关头，谁也看不到输赢，在攻防转换的漫漫岁月中，装三分痴呆为爱情，留七分正经为谋生。
踏上回国的飞机，朔阳给瑜倩带上那枚戒指，大小刚好合适，那时候朔阳真以为他们能永远走下去的。
可是在时间的见证下，吃一顿热饭，便少一份热情，睡一个晚上，便少一份激情。她骨子里的偏执气质让朔阳又爱又怕。喝水要泡柠檬，七分热，放点冰糖，倒在那些玻璃杯里。打开一个美剧，就能安静一整个下午。饭菜要整整齐齐地摆好，还要放在骨瓷盘里。用标签给每一个首饰起名字，她说每一件东西都是有生命的，经常带他面壁橱窗，去感悟里面的故事，有时她莫名的流泪，他说不上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继续看电视，她神经质地嚎啕大哭。
朔阳说那些东西都是死的，那里面根本没故事，看一看就好了，何必当真呢。瑜倩说他不理解她，不懂爱。周而复始的推拉，两人欲显疲惫。
今年年初，城市的一些街道开放地摊经济，她选了一些首饰去卖，朔阳陪她去过几次，遇到过一些情侣，她半卖半送，说终于有了懂它的人。
有天晚上回来趴在朔阳身上痛哭，说有个女生刚刚分手，跟男朋友在一起五年，姐弟恋，女生大他六岁，在一起的时候女生二十八，男生二十二。女生陪她一起长大，可男生长大后转身奔向了别人。从二十八到三十三，虽不是女生最好的年纪，但却是女人不可缺失的岁月。听到这，朔阳摸摸她的头，许诺不会离开她。
3
投影仪在白墙上投映着一部冷门佳片，房间里的影子影影绰绰像极了日落，厨房里煮了小米粥，扑哧扑哧地冒着热气，按照瑜倩的风格加了红枣冰糖和银耳。
瑜倩依偎在朔阳身上，穿着厚厚的睡衣，空调里冒着热气。她说，朔阳，你说我们能走到最后吗？他没说话，盯着眼前的屏幕发呆。
每个成年人都明白，当一段感情真的穷途末路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种不甘于此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渗透了过去，又恐惧了未来。表面的风平浪静也抵挡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总有一人要做那个挥刀斩乱麻的人，坏人总要有人做，不是你，就是我。
朔阳盯着白墙上的画面出神，他说，明天我找房子搬出去。瑜倩说，不用了，我闺蜜帮我看好了，我休息日就搬走。
粥煮好了，瑜倩慢慢地从他身上起来，两人走向厨房，各自乘了一碗，旁边响着听不懂的对白，他们对坐在小客厅里，互相沉默，勺子和骨瓷碗偶尔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4
事后朔阳独自一人去了圣彼得堡的冬宫广场，十一月份将厚衣换成了短袖，白鸽仍旧此起彼伏，呼哧呼哧煽动着翅膀，从头顶呼啸而过。一群人掰碎了面包扔向广场，鸽子一拥而上，争抢美食。
卖鸽食的大叔还在，他带着一顶贝雷帽，胡子更长了一些，朔阳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给他看。他说，去年您送了我一个戒指，说我会被爱神眷顾，可是我分手了。
大叔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朔阳冲他笑笑，他拍了拍肩膀，大概是说，我相信爱神已经眷顾你了，不属于你的已经帮你退出，属于你的正安排在路上。
可是最好的爱永远是过去，而不是未来。很多人单着的原因，都觉得与其冒一场前途未知的险，不如怀念过去纯真的爱。真正从感情浑水中趟过来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谈恋爱不就图个伤心嘛。
没有一种爱情能让所有人都能永远，就像太阳一样，你说它温暖，有人就说它刺眼，太阳都做不到人尽喜欢，何况人呢。
今年圣诞节，朔阳忍住没发送祝福，看瑜倩朋友圈好像也是一个人，颤颤巍巍打下一行字，圣诞快乐，愿你被爱神眷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