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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新世界的名义
以新世界的名义
梁佑
愿你眉目舒展,顺问冬安
文/梁佑

很多年后,当傅影再次回想起当年去过的那个旧货市场时,才明白,其实早在那个时刻,她便已经预感到,她会独自一人过完此生。

 

那时,她在读大学,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合租,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热爱滑板,一样惧怕和外界接触,害怕和这个世界产生过多地联系,虽然这联系,早在出生之时便已经决定了。

傅影刚开始加入到他们之中时,是受宠若惊的,因为在她过去的漫长人生里,从来没有过朋友,整个童年在无情地否定中度过,导致她的性格十分古怪,她对所有要进入她生命的人都充满了戒备之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偏偏加入到了他们之中。

合租的那些日子,对于傅影来说,是和海一样温暖的蓝色,几个人都在做各种兼职,补贴生活。

他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照着网上的食谱学习各种家常菜,一开始总是炒糊,但是又舍不得浪费,于是白米饭里拌着黑色的菜,表情复杂地往下咽。

一起去旧货市场买衣服,他们都喜欢二手衣服,程仔说,这样很酷,傅影不屑地说,“你懂什么呀,这叫陌生又危险的美感。”

程仔是几个男生里长得最好看的,留着木村拓哉年轻时的同款发型,高高瘦瘦,轮廓清晰,凭借着程仔的脸,他们每次买衣服都能砍下来很多钱,大家开心地回家,哼着八十年代的粤语歌,或者是最流行的广场舞歌曲。

但那些衣服,傅影后来再也没有穿过,都被她装进了纸箱里,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她平时压根不会看到的地方。

她不希望自己太清醒,不想让那些旧日的物品提醒自己,所有美好的时光终归是短暂的,生命的永恒本质,是一个人面对这世界的浮浮沉沉。

 

当年,他们一起去附近的电脑城,在卖二手器材的店里,淘到了松下的第一代手持摄像机,上面落满了灰尘,是傅影发现的,她从货物架上拿起那个摄像机,走到他们几个身边,大家一致看上了那款黑色摄像机。老板一口要价500,几个人软磨硬泡,嬉皮笑脸,搬出学生的身份一直磨蹭,老板叼着烟,最后不耐烦地挥挥手,“450,不能再少了。”他们乖乖付了钱,临走前,老板拿出几盘录像带送给他们,说这是全新的。

起初,买摄像机的目的,是想多记录一些他们玩滑板的瞬间,没想到最后,记录了很多他们做饭,聊天,喝酒,打闹,看电影的场景,摄像机里还拍了很多张他们的照片,留着最疯狂发型的吴忧,穿着最花最旧衬衫的程仔,站在荒野上吹冷风的傅影,那些照片拷在电脑上,都保留了下来,只是录像,都没有了。

摄像机买来的第一天,他们把老板送的录像带插到里面时,才明白被老板骗了,老板送给他们的,压根就不是全新的录像带,几个人好奇地围在摄像机旁,画面最开始有字幕,是九十年代的北京,几个年轻人,坐在办公室里聊天吹牛,时而大笑,时而看向镜头,窗户外面是晴天。

傅影觉得既神奇又伤感,神奇世间事竟会如此奇妙,录像里的几个年轻人也许怎么都不会想到,十几年后,他们当年的记录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长春的这个小出租屋里,而几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正好奇着他们当年的青春。伤感这世间的人与事,若没有影像与文字记录,终将在人们的记忆里消失,但影像与文字,也不是恒久的,这么看来,在历史的长河里,一切都是转瞬即逝。

 

大四那年,几个人忙于实习与毕业,匆匆忙忙地从出租屋里将各自的东西搬出来,而最重要的摄像机,以及他们当年的录像带,全都遗失了,所有人都觉得遗憾,可是没有人再提这件事。

后来,程仔去了广州的一家杂志社工作,吴忧和小董在成都开了一家刺青店,有次傅影专程跑去成都,在胳膊上纹了一扇窗户。

好像所有的人都走散了,其实不是,每个人从一开始都在走自己的路,只是在某个时间,机缘巧合,大家短暂地相聚在一起,共同抵抗着那些年倾倒在他们身上的孤独与寂寞。

工作以后,傅影总是混淆很多事,她不知道过去那些日子是她的新世界,还是如今,一个人在城市里孤勇前行的日子,才是她的新世界。

二十二岁那年,他们去四川自驾游,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为了躲避高速公路上的收费站,选择了其他路线。

那是雨季,天气恶劣,路途中总是会遇到落石,她记忆深刻,有一天前方出了车祸,他们离得很近,听到汽车爆炸的声音,堵车到晚上十点多,她在后面睡着了,梦中她一个人在一个破旧的村庄里,所有的房屋看上去都是快要倒塌的样子,她很害怕,大声喊着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她被吓醒了。

雨还在下,后面全是车,程仔笑着说,没想到这条路也会有这么多人,看着熟悉的面孔,梦中的无尽孤独瞬间化为安全与感动,可是傅影不得不再一次承认,无论是谁在她身边,她都逃不掉那些缠绕她多年的噩梦,尽管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个属于她的新世界。

 

多年后,当她出差路过成都时,她和吴忧去了昭觉寺,安静的夏日午后,他们坐在树下。

吴忧说:“你知道吗,那些年,你给我们大家的感觉都是你不仅在抗拒这个世界,你还在抗拒我们,你一直在想象一个关于你自己的世界,傅影,不知道现在你究竟过得怎么样,大家都希望你能过得好。”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原来曾经,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她像一个怪胎一样活了这么多年,她那被否定的童年,被孤立的青春,好像都过去了,又好像没有过去。

那天和吴忧分开后,她对着机场厕所里的镜子,一边哭,一边补妆。那一刻,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其实她的生命,她的世界,是从遇见他们以后才真正开始的。只是毕业后的那场离别,对于她来说,太痛苦了,她无法释怀。

虽然她在很小的时候便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除了独自承担,别无他法,但是她明明可以一直在泥沼里待下去的,他们将她拉了出来,却在她习惯了这种温暖以后又离开,就像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一个世界,又毫无征兆地塌陷了。

她从厕所出来,看到一个和程仔长得很像的少年,背着背包从她身边经过,朝气蓬勃的青春模样,令人着迷。她想起那些年,大家总是在喝多以后谈论梦想。躺沙发,坐地板,或者靠墙站着,每个人的嘴里都叼着一根烟,投影仪上一遍遍地播放着《银翼杀手》,那是他们最喜欢的电影。

程仔眯着眼睛说,没有人能看到我们的终点是什么,所以呢,什么都不要怕,我们都要好好努力,以后过幸福的生活。傅影看着荧幕上的完美结局,会心地笑着,其实早在那时,她的新世界就已经到来了,只是她一直未曾察觉。

责任编辑:讷讷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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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梁佑
梁佑  
公众号:苍蝇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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