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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t Talk
Don't Talk
鹿西兮
你若要来,便请爱我的全部
文/鹿西兮

1.

李唯一说她常做一个梦:

夜里,窗没有关好。近处霓虹燃烧迸溅着星火,烟气缭绕,它借着轻风无比慷慨地向这边飞来,烧着了妈妈新换上的淡紫色窗帘。风穿过楼体,停在屋内,灼热的火焰由此更加嚣张,同她漂亮的裙摆交织成华丽的绸缎。

李唯一努力眨巴着眼睛,看到木窗户开了,去年万圣节摆在窗台上的南瓜灯坠下楼去。他画着如同小丑一般的花脸,破碎的衣衫像撕碎了画家的画布披在身上,正趴在窗户上凝望着她。她退到暗影中去,他跳进屋内步步紧逼,黑色的脚印刻在地板上。她看不清他,黑暗空洞的眼睛,胸膛被油彩肆意涂抹,好似还被淘气的小男孩写上了“大笨蛋”。如若没有这些缭乱色彩的遮挡,他的躯体看起来同水银一般质地,闪着不近人情的冰冷气焰。

李唯一问他来自哪里,又来这里做什么。他没有理,转头吹了吹被灯火烤热的身体,并向她所在的暗影挤来。她给他腾了一小块地方,但显然不足以容纳他庞大的躯体。李唯一看他并不恼,只是慢腾腾蹲下,一半身体隐匿于黑暗里,一半身体暴露在火焰照亮的虚无下。

灯火点着了窗帘,窗帘点着了蜡烛,蜡烛倒下点着了床单,床单点着了地毯,地毯点着了裙摆,裙摆点着了小熊玩偶。李唯一静静看着一切以一种肆无忌惮又充满章法的方式进行,短暂出神后,哭了起来。她气愤在这个平凡的夜晚,陌生的怪物不打招呼便闯进卧室,还带来一场星火燃烧的灾难。她的眼泪向内渗透,将一颗不大不小的心装满,呈现出一种接近透明一触即破的状态,然后瞬间溢出来。

怪物用手接住了她溢出来的眼泪。他把手按在胸膛上,那里瞬间变成透明的红色,里面有一只原地跳动的粉色绒毛小兔。小兔子在他的手上放了一束玫瑰花,他又把玫瑰花放在了她的面前。他示意她不要哭泣,并试图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从小熊玩偶上掉落的火苗烧着了玫瑰花。李唯一静静看着面前的玫瑰花瓣枯萎成灰,灰烬被风吹散,降落于屋内每个角落。那一瞬间,他也消失不见。火焰熄灭,霓虹暗去,门窗紧闭,眼泪蒸发,黑夜重归寂静。怪物,还会回来吗?

有开门声,是妈妈。李唯一依旧躲在暗影中,看着形似妈妈的躯体小心翼翼挪到床边,她伸出右手抚摸被子一角,附身轻吻枕头,歪倒的蜡烛被扶正,掉落的小熊玩偶被重新安放于怀中,沾上灰尘的裙摆被换成新的样式,玫瑰花的灰烬受到扰动重新飞扬。

没过多久,一束柔光挤进窗户缝隙,透过淡紫色窗帘,潜入屋内,最终落于远处的金鱼缸中,悄然开始了以金鱼缸为圆心,以金鱼游动的直线长度为半径画圆。最初那缕柔光已然变得毛躁,毫无预兆在那圆圈里如潮水般蔓延,溢了出来,很快淹没了妈妈,也淹没了已没有暗影可躲的李唯一。

生活便是这样,一场火焰,一场洪水。

 

2.

我认识李唯一三个小时,李唯一讲了三次这个梦。

万圣节前夜,三个小时之前,我喝多了。只记得从酒吧出来后在路边吐了,回去的时候看到一个人顶着灰白短发,以为是我哥们,就直接搂过去亲了她,结果是一姑娘。

吃了姑娘一记耳光后,我就这样认识了李唯一。她真好看,比我爱过的和暗恋过的所有姑娘都好看,她的眼睛好似蒙着一层闪着金粉的雾霭,她的身体小巧精致又透着性感的慈悲,她涂在嘴巴上的蓝色口红有一部分印在了我的嘴上,我就这样像中毒般爱上有毒的她。

“我还能再找你吗?”

“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

“你喝多了,回家吧。”

“我真的不能再找你了吗?”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可我相信。”

李唯一低头想了一会,在这期间我一直用真挚的眼神望着她。在她手里的啤酒只剩泡沫的时候,在我再次有了想要呕吐的感觉的时候,我的脸被她用微凉的手托起,然后被她用柔软的嘴唇封住呼吸。她小巧的舌头在我唇齿间探索一会,一股浓烈的水蜜桃味道从她的口腔覆盖到我的味蕾,在她把一小块硬糖推到我的后槽牙位置时,我只想到了岁岁安好世界和平。然后我吐了。

我带李唯一去附近小胡同里一家旅馆,老板没看身份证,直接甩给我一把钥匙。房间很小,像毛坯,床靠着窗户,窗台上一盆绿萝生长旺盛,被用蓝色线绳固定着枝蔓的发展。李唯一脱去外套,只穿一件黑色吊带,正坐在床边脱去黑色丝袜。

我指着绿萝问,你看它像不像你,她说,我不喜欢话多的男人。

我们在明亮的房间里接吻。舌尖纠缠,唇齿碰撞,我能感受到她的发丝混着唾液,粘在我夜晚新生的胡茬上。她的身体紧紧靠过来,我的胳膊牢牢扣住她纤细的腰,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衬衫,日后留下永远抹不去的褶皱,我的另一只手插进她凌乱的发间蹂躏,扯下无数根细发,日后留下再难弥补的缝隙。

她放开了我,我看到了她身上只剩一件黑色蕾丝内衣和与之配套的三角裤,她踩着板凳坐到窗台上,一侧肩带滑下,隆起的欲望隐匿于绿萝藤曼之中。我顺手关掉了灯。

她不允许我抱她下来。她将长长的指甲抠进布满裂纹的墙壁,她说这样心安。我抚摸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倾吐对于夜间过于喧闹的厌恶,并试图在她身体内打破一成不变的孤独生活,寻找属于我的心安。她很安静,沉重的气息吞吞吐吐在我的肩膀上。她让我有种面临上帝的错觉,它正痛斥我对于欲望的贪恋,又像某种召唤,彰显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至尊趣味。我想着,父亲死后,母亲迫于生活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时是否同她一样安静。

我想她一定也曾是天真烂漫的样子,那时关于生活的沉重命题还不曾在她的人生中被正式讨论。那时好好学习就是她全部的世界,直到后来一切分崩离析,好好学习变成唯一的安全领域。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样的。

她疲惫地躺进我的怀里,给我讲了那个梦,这是第一遍。然后我轻拍她的脊背,很快入眠。

 

3.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热闹起来。响起敲门声,一个小孩提着南瓜灯,扮成鬼怪的样子,用蹩脚的英文向我喊”trick or treat”。李唯一醒来,从包里掏出几块水蜜桃味硬糖,她一丝未着蹲在男孩面前,男孩吧唧亲她一口,跑去骚扰另一位住户。

“你说,中国的消费主义成全了万圣节还是成全了小孩的无聊童年?”

她只是扯过床单披在身上。“我给你讲关于那个梦的另一个版本吧。”

十二岁那年跟着父亲去国外,落地正巧遇上万圣节前夜,父亲将她暂交给一位朋友后离去。她哭闹,那叔叔便给她买糖和南瓜灯。他说爱哭的小孩子会被鬼怪抓走,她突然笑出来说这是骗小孩的。然后叔叔满脸笑意说,唯一,你长大了。

父亲接回她时已是三小时后。她告诉父亲,看到了鬼怪。父亲笑,她看出来他的愉悦不仅是因为听孩子讲一个幼稚无比的笑话。她不再说话,明白父亲此刻的心不在她这。

回家后,她告诉外婆,鬼怪掀起了她的裙子,把手伸进她的身体里面。外婆笑,她看出来她的开心仅是因为她的孙女出国一趟长了莫名其妙的见识。她不再说话,知晓外婆的心不会明白。

叔叔是那夜的火焰,家人只顾着亲吻寂寞的枕头,她在寻找那个送她玫瑰花的怪物。

我走到李唯一身后,用胳膊揽住她,亲吻她的脖颈。李唯一用浪荡的外形保护自己,赌上看似不成立的赌注试验哪个男人能够让她拥有被拯救的快感。我不知道她能否在我身上赌成功,因为我也在渴求着另一个人的救赎。

人们总是抱怨找不到恩人,于是沉默着回到自己的世界。因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同为人类,自保尚难,爱莫能助。

又是敲门声响起,是老板,还回三块水蜜桃味硬糖,并为她儿子的无知行为道歉。我剥开一块放进嘴里,那是李唯一的味道,一颗掉在地上又被捡起擦掉灰尘的水蜜桃味硬糖。我想很多年后我仍会记得她,记得她不让我说话,她说不需要安慰或听人的辩解,只相信看到的一切。记得她说没有人能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记得她说她被困在了回忆里,请不要打破她的世界。

我试图将她抱起,她却说,我们在椅子上做一次吧。

紧接着她给我讲了关于那个梦的第三个样子。

就在她含着糖果且惊恐地看着鬼怪将手指伸进自己身体里时,父亲正与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纠缠。丈夫,父亲,情人,这些字眼在他的身上不再生效,那时那刻,他只是一个被枯燥生活与压抑婚姻控制良久急待泄欲的生物。那天之后,年轻女子将关于他的一切打包寄到家中,李唯一从包裹中看到一本日记,看到她写父亲那晚衣物未全褪去便在椅子上与她交欢。她深觉恶心,从此不再同家人说话。

父亲是梦里的李唯一,女人是从怪物心里掏出的玫瑰花,生活便是那场霓虹大火。

我停下吻她的动作,问她愿意让我来做你梦里的什么角色。她答,所有,请爱我的全部。

我为前半生未长成一个优秀的男人而感到抱歉,我只能毫不吝啬地贡献自己37°体温来温暖她。

第二日醒来,她看到我的脸被用小孩的彩笔画成花,坐在床上哈哈大笑。

“你好像我梦里的怪物。”

我不说话,指向窗台的方向,她惊呼,玫瑰花!

笨蛋,我让你看太阳啦。

责任编辑:讷讷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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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鹿西兮
鹿西兮  @鹿溪兮
姑娘想要高山前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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