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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下载ONE·一个
爱着的,经过的
在心碎处
鹿西兮
大胆点生活,你没那么多观众
文/鹿西兮

1.

十年前,初秋,风微凉,我站在晨光中,他慢慢向我走来。

我看着他透着寒气的双眼,眼睛里仿佛藏了一只野兽,它包裹着糖浆做的外衣,心却刻着疤痕,在某个不曾预料的时刻就会冲破牢笼。它会毫无顾忌扑向我,将我按在地上碾压,撕咬,等到奄奄一息的时刻,弃我于荒原,再向绝望哭泣的我讨要最后的慈悲。

我曾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你们也不曾明白那一刻的恐惧。

我强装镇定,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妈想要个孩子。”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点点头,率先走进大门,他跟在后面。他认为这一切并不公平,我无力反驳。我无法告诉他,我不曾深爱你,也对没有孩子这事毫无愧疚。我早已厌恶关于他的一切,他那经时常携带的由他的母亲悉心缝制的面具,他那从小被纵容的任性胡闹,他那被教导的怎样利用女人的心软,他那被支持的怎样展现一个所谓男人的权威来留住女人。

可惜你们在今日早晨依旧劝我回头,劝我不要任性,责备我的一意孤行,责备我的不知体谅。你说你也是这样过来的,你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说他的母亲待我如亲闺女,你说,如果有个孩子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明明我们都说好了,今日一别,彼此安好,互不相欠。

我看他站在门外,手在左边口袋里摸索。我猜他想找一根香烟。

因为抽烟这事,我们曾大吵一架。那日,他的母亲过来拉架,说着他为了家庭压力大才抽烟之类的话。我强忍着不用粗糙的语言面对他的家人,只能坐在一旁默默流泪。晚上,他又过来哄我,带我去吃火锅,逛商场,然后骗他的母亲说今晚加班不回家。

我们在凌晨之前赶到城市另一边的一家宾馆,年轻的前台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他总说妈在家不方便,他总说家附近的宾馆老板妈都认识,他总说过几年换个大房子,我们就搬出去,然后我就悻悻然躺在了宾馆新换的席梦思床上。

他在墙边磕掉烟灰后回头看我,我也看着他,谁也不动,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2.

2005年的夏天,我毕业了。你们用某种关系将我安排进了老家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工作,是个闲差,我不甘心,总想着要走。很快,在我尚未找到出路的日子里,亲戚们纷纷找来,他们坐在客厅里喝茶,大声说着某个人同事的侄子,某个人朋友的外甥,零零散散的照片,形形色色的工作,你们一唱一和,安排我去某家餐厅吃饭,告诉我要跟某个穿灰色T恤的男孩子认识一下。我就这样经由相亲,认识了他。

你们都说,他是个好人,老实,孝顺,长相也说得过去。你们说,男人不需要好看,能干就行。你们说,嫁给他,将是我一生的幸运。这话,我当时竟看不出它错得那样离谱。

他也主动,每晚去接我下班,送我回家,常常给我打电话,周末约我去游乐场,然后去看电影。我拒绝,我退缩,我躲避,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听音乐,他却托人递来两张九月二十三日Beyond昆明演唱会的门票。他说,我们只是一起去看一场演唱会而已。

我心动,知晓这是偶像的告别巡演,不想错过。他定了火车票,我们提前两天坐上合肥开往昆明的绿皮火车,却不曾想在徐州停了两个小时,又在贵阳停留四个小时,我们就这样意外地错过了演唱会。

眼泪在我眼眶中打转,他却突然站起来,大声给车厢里的人唱《海阔天空》。“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疲惫的人们被点燃,年轻的男孩子们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唱歌。那些背着麻袋的打工老汉,那些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那些抹着鲜艳口红的年轻女孩,那些不知道Beyond的人们,也开始张着嘴想要哼唱着什么。

他就那样站在座位上,带着这些陌路人歌唱理想,直到一张张被岁月抚过的面孔挂着笑,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低落于角落。那一刻,我认同了你们说的话,这好像的确是我的幸运,遇上一个闪着光的男人。

如今想来,那并非心动,更多的是羡慕。

这次之后,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在一起了。可这话,他不曾问,我也不曾承认。某天,他邀请我去家里,我竟也跟着去了,带着一箱牛奶。直到他的妈妈眼含热泪握着我的手,我才知晓他的父亲早已去世,老人家如今将我当作了新生活的希望。

你们自己张罗着,双方家长早已见面,瞬间将我推向了婚姻的入口。我说,我没有准备好。我说,我们根本不曾确立关系,但我得到了你们从未有过的严厉呵斥。丢脸,恶心,不知自爱,不明事理,你们说一个女孩子没有确立关系为何跟人家相处,你们说一个女孩子不要挑挑拣拣最后剩下,你们说都是为我好不要不知好歹。

他们一句为我好,让我全盘皆输。

原来,这个社会的人们吃着新世纪的食物,看着新世纪的风景,听着新世界的新闻,却思索着旧时代的人生大事。

 

3.

他一直对我不错,我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2006年的初冬,在很多人的迫切期望下,我们结婚了。高朋满座,喜乐奏响,那亲朋好友的一声声祝福像极了告别悼词,那一身白纱真实地披在身上像极了对青春的祭奠,那印着天长地久百年好合的请柬,像极了对我余生最大的诅咒。

夜晚,疲惫,乏力,晕眩,恍惚,我来不及脱掉新娘服就倒在床上,后背被你们洒在上面的花生,喜糖和枣硌出千万个洞。他喝了不少酒,跌跌撞撞推门进来,将收到的红包尽数扔到桌子上。

他说,累了?

嗯。

你去我妈那桌敬酒的时候为什么不笑?

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腕压过来,开始解衣服扣子。新婚之夜,大喜之日,你们给我安排的好人,我的丈夫,帮我完成了所谓此生最大意义上的转变。除了痛苦,除了疲惫,除了男人的无知与狼狈,除了婆婆踮着脚尖走过客厅的脚步声,我竟一无所获,这真讽刺。

所幸婚后生活还算安稳,我按照你们的叮嘱,照顾家里人的饮食起居,并努力做好准备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我努力扮演着一个不让你们失望的好孩子角色,却也在黄昏的路上被穿着高跟鞋奔跑的年轻姑娘刺痛心脏。我想要的与你们认为我应该拥有的相差甚远,我甚至无法从中打捞到某种平衡,只能熬着等着活着。

可是要多久,才能等来自己想要的生活,等到桌上布满灰尘,等到衣物发黄变皱,等到路边的老人不再乞讨,等到这世上再没有一个我。

偶尔翻翻书,他下班回来抱怨我不准备饭菜,偶尔躺在床上发呆,他督促我去帮母亲干活,偶尔忘记给鱼缸换水,他什么也不说,就那样冷漠着。

人们交流着,向我讨要成为人生赢家的法宝,我却只顾着关上刺眼的灯光,怕它照出我的胆怯,心虚与迷茫。

 

4.

他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因为我们没有孩子。

我说,你跟我一起吧,我有朋友在医院工作。

他抬手把桌上的花瓶摔碎。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一个多月的冷漠出于何意。那四处跳跃的玻璃碎片,耀伤了我的眼,也划破了心。我说出了我二十四年来唯一能想到的脏话,他却急着扑过来捂住我的嘴。他着急时候的狼狈样子像极了曾在婚礼上敬酒的我,我疯一般大喊,内心腐烂已久的酸臭气息喷射到他的脸上。随之他的巴掌从高处落下来,左耳轰鸣,右耳却清晰地听见他那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贱货”。他一边小声骂着怕母亲听见,一边粗暴地扒我的衣服。

我动弹不得。

原来婚姻制度,不仅以爱之名美化了繁衍后代生物进化的动物行为,不仅为生理欲求提供了便利和合法化,还将女人以红色丝带精致包装,做了世上最凄美的礼物。

我狼狈地逃回家,无声地控诉,他的母亲追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与你们听,除此之外,还有她的辛劳与委屈。老太太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不知为何,一场短暂的婚姻里她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她说着抱歉的话,为亲爱的儿子开脱罪责,甚至祈求我回家。

我为何成了坏人,又该以何处为家?

我说,把他找来吧,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我说,我们离婚吧。

他说,你太幼稚了,谁把离婚挂在嘴边,这可是两个家庭的大事。

你们说,你怎么那么固执,夫妻之间吵架多正常,差不多得了。

在所有人的劝告下,我又坚持了两年。

直到2008年的那个早晨,我看着站在民政局门口抽烟的他,多年来才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鲜活的人了。

我厌恶的婚姻,我庆幸不曾到来的孩子,它们本是照进我生命的黑暗,却也让我得以脱身。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可以去找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了”。他眼中的寒意消散,我想,他也有遗憾与不舍,我想,他也在怀疑母亲曾教给他的生活法则,我想,他该试着自己去理解生活的安排。

十二年后的今天,我依旧单身,交往过几个男人,带他们去我婚后曾睡过的宾馆,后来也没在一起。你们担心,依旧给我张罗着相亲,面对那些挺着肚腩的二婚男人,我只能逃离,越走越远。后来,你们不再提起他,也不再提起结婚这事。直到前不久,你们带着遗憾相继离开了我。

与你们,与他有关的岁月就这样彻底结束。脚下不再被禁锢,一个人的起舞却依旧藏着伤怀与落寞。

只是请原谅我吧。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就是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责任编辑:讷讷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音乐《水生》,经过的授权到期,音乐更换为《12Mornings》(music by audionautix.com)。编辑部微信:oneapp2020。定期发布活动,赠送签名书和周边,欢迎添加。

作者


鹿西兮
鹿西兮  @鹿溪兮
姑娘想要高山前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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