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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家的台北市
谢绾
曾经很长,一切难讲
文/谢绾

1

从台北到成都有多远。

我没有机会一步一步丈量这个距离。

拉肚子和上火到说不出话,都没能让我改掉吃辣的爱好。人生前二十几年的习惯,经历过最新鲜最致命的冲击,好像不值一提起来。

甜味的辣椒酱蘸着鸡排,橙红色,有点腻味。明明同样是辣,隔着万水千山,居然有这么多不同。我的味蕾已经麻木了,就像被秋雨冻住一样,连牙齿都黏连在一起。

我把耳塞戴上,屋子里循环音乐开到最大,盖着被子也觉得冷。

那些热闹和我都没有关系,就连生命都一点点流失掉了。

我第一次交换去成都,被川音淹没不知所措,我说着习以为常的台湾腔,那样格格不入。

李庭柯负责来机场接机,穿件红卫衣,我们以前只互相听说名字,以为对方是小姑娘。

他带我去吃川菜,在学校后头,他说苍蝇馆子反而是最好吃的。我从辣椒中间挑出兔丁,用白水冲了冲毛血旺,最后能入口的只有红糖糍粑。汗水大滴大滴地从额头上滚落,夹杂着舒爽的噼里啪啦的眼泪。

“我点的是微辣唉。”李庭柯冲我眨了眨眼,学我的语调讲话。

我感觉脸颊瞬间腾起一种热度,不知究竟是何来由。

冰镇的可乐还没入喉,就被他换成了一瓶李子园,他说只有牛奶才解辣,冰可乐只是拉肚子套餐罢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西南的热切,就像有一股火焰从腹腔涌上来,把我所有处于异乡的恐惧都燃烧殆尽了。

其实以往我很少吃辣,家常菜也清淡偏甜,第一次吃那样浓重的味道,胃整整痛了一个礼拜才习惯。

成都的夜市很热闹,我一无所知地跟在他身后到处乱逛,偶尔被路过的猫撞个满怀。我喜欢红糖冰粉,也喜欢酸梅冻,那些所有可以让我适应西南的味道,都喜欢。

 

2

李庭柯同我说,所有东西都有一个适应期,只要慢慢度过那个时期就好了。

可是我觉得,所有事物的跨越,都基于某个时间节点,从上升到下降,那样的心路或其他,就像过山车的顶点与低谷。

爱情也好,友情也好,都是这样。

我是一个迟钝的人,隔了好几天才知道,辣椒吃多了也会口腔溃疡。跟着地图导航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校医院。其实只是开一支西瓜霜喷雾的事情,我却坐在校医院的椅子上哭起来。

医生惊奇看着我说,都已经大学了,怎么能这么娇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会推着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遇到陌生的新朋友。

李庭柯给我送了胃药,只是我没有告诉他,口腔溃疡远远比胃痛难以忍耐多了。

我和李庭柯其实也没有逃过任何一个轮回。从机场他拿着牌子冲我招手,到我的交换结束,这就是一整段友情的序章与终结。

是的,我将之称为友情,哪怕很多范畴不能被这两个字定义。

他问我台北有着怎样的生活,是三毛里描述过的那些,还是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见过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平淡的日子,好像和哪一种都不太沾边。

我们幻想过所有故事,隔着一道海湾,就这样遥遥打量。

后来我们看见了大片树林被山火焚毁的景象,那些腐朽的树木,贴近了地面,就像某一种自然不肯恩赐的造化。我们被那景象震撼了,许久没有说出话,那种感觉,就像我前二十年的喜好、习惯都被这西南的火焰燃烧殆尽,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废墟,等着被神明重新塑造。

李庭柯没有再试图远望曾经我的生活,只是问我在这里生活得习不习惯。

我逐渐接受了辣味,也可以自由选择各种闻所未闻的食物。

他说成都是最自由的地方,对各种感情都有全然的包容和认可。他说这话时候,眼里有失落,如然长风,而我懵懵懂懂,半梦半醒。

 

3

交换结束之后,我继续逗留了一年,从成都到敦煌到雪山。

我邀请李庭柯同去,因为他是我这两年唯一的朋友,可是他选择沉默地拒绝。自打我们认识,就像彼此卷入了某种事故,没有办法。

他说我们只是两条相交的轨道而已,在这个时间节点变成了朋友,最后还是会越走越远失去联系,与其让回忆变得更多,不如就此为止。

后来我去了日本,吃过最传统的寿司,喝了最正宗的清酒。那种苦涩,合着芥末,一起向鼻腔冲上去。后来我去了丹麦,在普通的海岸边,被邀请参加一对情侣的婚礼,她们都穿着白纱,捧着百合玫瑰小苍兰组成的花束。

海风吹得我头很痛,鼻子塞起来像感冒了一样,但是吃了很多感冒药也不管用。

我拖着行李箱回了台北,却不知道自己说话的语调还是不是原来所熟悉的。夜市里买着甜甜滋味的蚵仔煎,汤汁在口腔里以爆炸的形式扩散开来。

今年冷得很快,刚刚九月,落了两场雨之后,就像冬天一样冷了。我去买了甜不辣,可是秋天最适合吃螃蟹。

我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大意是我已经到家了。他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个祝好。

几年前的我在成都是个孤独的异乡客,努力融入那些一无所知地生活,而李庭柯伸手把我从这一边拉到了那一边。可是回到了台北之后,还要承受更多格格不入的失落与惶恐。

我知道这不是出于同根同源的文化休克。

所有迟来的感情与清醒,都足够让人窒息,就像溺水的痛觉。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辣也是一种痛觉,就像任何一种痛,会从某一个支点开始,慢慢向身体的其他方向扩散。而酸甜苦都是味觉,短暂地在舌尖停留一会,然后被其他味道覆盖。

就像李庭柯与我,我们能怎么样,到最后也不过是隔着机场的安检,挥手告别。

原来无论我在哪里,都只是个孤独的异乡人而已。

责任编辑:讷讷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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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谢绾
谢绾  
百日空想美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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