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乙这一天的行程都不顺利,不过在每个关键点,她都遇见了愿意帮助她的人。今天是她的倒霉日,也是她的幸运日。
约的是早上六点半的顺风车,马一鸣十一点就躺下睡觉,整晚没能睡着。夜里起身好几次,轻手轻脚,没有吵醒舒乙。她好像做了个噩梦,用力挣扎,叫喊了几声,马一鸣小声问她怎么了?她嘟囔了几声,翻个身又睡了。
舒乙轻声打鼾,马一鸣悄悄拉开被子,双脚放到地板后坐了一会,起身时床垫微微弹起,他站在原地,回身去看,她的小嘴微微张开。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十年了,却好像只有这么盯着看的时候,才能看得清楚。
太清晰具体了,反而又觉得陌生。
小心翼翼拿起自己的衣物,慢慢按下门把手,出门后再慢慢拉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站在卫生间门口快速穿好衣物,没有刷牙,只是漱了几次口,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中自己眼里的血丝,又洗了一把脸。
行李箱昨晚就从衣柜上拿了下来,已经整理好,本来他就没有多少东西,重要的都放在那个双肩包里,也就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钱包,里面有几张好些年没使用过的银行卡和一些零钱,以及他的身份证。
走到小区门口,在路边抽了一支烟,约好的车到了,同乘的人都在假寐,他坐在后座靠门的位置,被挤得有点不舒服,没办法补觉,将就着坐了一个小时,到了北京九龙山地铁站,下车才发现天已经完全亮了。
看了看时间,又在路边抽了一支烟,目光寻找早餐店,只看到一家彩票店,里面亮着灯,但是玻璃门上挂着一个大铁锁。
坐地铁到了北京南站,离发车还有两个多小时,买了杯咖啡在候车处坐着,脑袋昏昏沉沉,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又突然发现就可以检票入站了。
到上海虹桥站要六个多小时,上车后他就翻出眼罩,耳机,在袋子里发现了一块小石头,是舒乙经常在睡觉前会放在额头上的冥想石,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这里。
握住那颗石头,想要回忆起舒乙的脸,却只听到鼾声,意识到是自己的鼾声,然后就睡了过去。
一直在做梦,醒不过来。
手机里的闹钟响了三遍,舒乙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会度过什么样的一天,只知道今天必须要去验车了,在那之前要先去上一节预约好的普拉提课,快迟到了。
她不喜欢迟到,每次坐火车最少要提前一个多小时去等着,也不喜欢浪费钱,虽然在廊坊这个地方,一节普拉提课只要四十块,她也希望自己一分钟都没有落下。
时间紧凑,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准备变道到左转道,突然被后面的车别了一下。再变道时,压到了实线,慌乱左转过去之后,感觉自己好像闯了红灯,无法确定。
开进小区后找不到停车位,只好又开出来停在路边。赶到普拉提教室,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感觉胸口里有一股紊乱的气息,怎么也调整不过来。
十点半左右到了车管所,走完流程后坐在大厅里等检验结果。那股紊乱的气息还在,不时握拳轻轻捶打胸口。掏出手机,显示手机内存不足,决定先清理微信,和马一鸣的聊天记录占用的空间最多。
工作人员叫她的名字,过去后得知自己的车没能通过检验,退回了之前缴纳的费用。
想知道具体原因,工作人员只和她说不符合现行的检验标准,一脸不耐,舒乙深吸一口气后作罢。
没有心情吃饭,开车去了附近的汽配城,找了一家店招看上去比较顺眼的汽修店。
舒乙和修车师傅说车子的年检没能通过,所以想过来看看是什么问题,修好了下午再过去验一次。师傅都没打开车检查就说,“修不了,每年的标准都不一样,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没办法给你修。”
“那怎么办?”舒乙开始有些着急,“我这车都开得好好的,怎么就过不了检呢?你帮我看看吧。”
“我帮你看没用。”师傅摇头,“这样,我帮你找个懂的人,你加点钱,让他去给你验过去。”
舒乙不知道什么叫“懂的人”,感觉不是什么正规的方式,但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还是想要多了解一下,“得加多少钱?”
师傅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连着“嗯”了几声之后挂掉。
“你自己验车要多少钱?”师傅问。
“三百。”舒乙有点紧张,怕他们狮子大开口。
“加一百,四百,他就能帮你验过去,验不过去不要钱。”师傅这才好好看了看舒乙的这辆MINI,“你这虽然是老车,但看着就还很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个报价,舒乙松了一口气,她特别喜欢自己的这辆车,当初买的时候,就觉得只要不坏掉,她就可以一直开下去。
师傅加了她的微信后给她推了一张名片,加上那个人之后,他发来一个定位,让舒乙开车过去找他。
不远,只有十公里。地方有些偏,是一个停车场,边上稀稀落落有些建筑。
代验车的人是个年轻小伙,看着也就二十来岁。没有什么废话,上车启动后在停车场跑了一圈。
“应该没什么问题。”年轻小伙说的话让舒乙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还有些事,这样,我给你发个地位,那里封路了,没有什么车,你自己开过去,用运动模式,提高转速,跑四十分钟,把电子表里的数据给它补上去。”
按照导航开过去,是一条刚修建好还没有正式使用的空旷大马路。
这辆车是花十五万买来的二手车,买了六年多了,有三四年时间基本没有开过,她也从来没有使用过运动模式。
踩下油门,第一次感觉到推背感,突然有些兴奋,心里莫名有了一种想要战斗的欲望。理智一直在控制着她,没有开得太快,但还是沉浸在“呜呜”作响的排气的声浪中,好像原先所有郁闷的情绪一下就被抛掉了,心里只有爽的感觉。
四十分钟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年轻小伙发来信息说,“时间差不多了,你回来吧。”
回到那个停车场,刚熄火下车,年轻小伙就跑过来说,“你这车怎么这种动静?”
舒乙被问得发懵,坐回到驾驶座上,绑好安全带,重新启动车子,听到引擎盖里的发动机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变成了一辆拖拉机,里面好像有一只怪兽想要跑出来。她原先关着车门坐在里面驾驶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
“你这是发动机出问题了。”年轻小伙的声音有点紧张,毕竟这是他给舒乙支的招,“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那可怎么办啊?”舒乙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先熄火。”年轻小伙说。
拔出钥匙,世界一下安静了。
“你这现在也验不了了,赶紧送去修一下,修好了我再给你去验,也不多收你的钱了,就三百。”年轻小伙有点不好意思和舒乙对视,“也不知道你怎么跑的,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舒乙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那个发动机跑到自己的头颅中开始闹了,头皮也在跟着跳动。知道这车都是自己开的,确实也不能怪他,强咽下口水,点了点头,坐回到车里,准备开到之前的那个修车店去修。
年轻小伙赶紧拍她的车窗,“你这车最好别开了,可能是发动机坏了,你这越开磨损越大,到时候可能连修都不能修了。”
舒乙放下车窗,“那我该怎么办?”
“你这车有保险吧?你还是叫个拖车来给你拖过去。”年轻小伙说。
舒乙没有其他办法,脑袋里依旧嗡嗡作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打电话叫了一辆拖车,说是要一个多小时后才能过来。
打完电话,年轻小伙离开之后,舒乙回过神来,发现原先停在这里的车和人都走了,整个停车场变得空空荡荡,就剩下她一个人和一辆不能再开的车。
不知道修发动机要花多少钱,她开始感觉到肚子很不舒服,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哪里有厕所,看到有个人影,就往那个方向走过去问路。
是个清洁工,指了一个方向,说往前走不远就有一个厕所,往那个方向走了几分钟,没能找到她说的那个厕所。看到一个派出所,想要进去借用厕所,里面的警察说厕所不对外,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说往前走就有一个公共厕所。
路上又问了一个人,也给她指了个方向,说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公共厕所。
她怎么也找不到他们说的,前面不远就有的那个厕所。
实在忍不住,进了一家牙医诊所,值班的护士刚露出微笑,她已经看到卫生间的标志,快步跑了过去。
坐到马桶上后发现,来月经了。
眼泪差点掉下来,感觉自己这一天好衰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只能在心里苦笑,想到马一鸣,更加来气,恨得咬牙。
简单处理了一下,出门去找小卖部,买好卫生巾,想到牙医诊所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护士,不想再过去了。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无意间看到路边有个彩票店,走过去后又折身走回来,推门进去。以前买过几次彩票,但是从来没有中过奖,就连买饮料也永远都是“谢谢惠顾”。她心里突然有个想法,既然今天的运气这么背,那就去买两注彩票,反正买彩票肯定不会中奖,但是可以把这种倒霉的运气转移出去一些,就一点点地分散掉,千万别是发动机真的坏掉了。
彩票店老板正在看手机,舒乙有个毛病,脑袋里在想的事情,常常不自觉就会从嘴里跑出来,“老板,帮我机选两注彩票,因为我今天过得特别倒霉。”
“嗯?”老板抬起头来看她,刚开始还有些疑惑,又突然来了精神,“是嘛?今天特别倒霉是不是?我前两天看黄历,就说19号这天诸事不宜。”
舒乙没想到这个老板会接自己的话,好像一下找到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真的假的?”
老板二话不说,起身走进里屋,拿了一本黄历出来,边走边把前面的两页给撕掉了,露出今天的黄历抵到舒乙的面前,“你看,诸事不宜。”
“呦,还真是。”舒乙差点笑出声来,掏出手机拍了张照,“难怪,下次办正经事之前我还是要先看看黄历。”
“就是。”老板说着把黄历收了回去,“你要买什么彩票?”
“哪个奖金最多就哪个呗。”舒乙说,“你要知道,除了中不了奖,我平时其实是个特别幸运的人,不至于一天都倒霉的这种,我就是想转移下霉运。”
“得咧,那就大乐透,今晚就开奖。”老板说着,彩票就打印了出来。
舒乙付了四块钱,和老板告别,把彩票夹到驾驶证里,回到车上。在车后座换好卫生巾后,看着自己的这辆小车,心里想的是,“啊,有个车可真好,就是自己可以移动的安全小屋,就算坏了,还能保护我。”
又想到马一鸣,不想往下想,打开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拖车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都没有路灯,拖车司机显然是个新手,弄了好久才把她的车给拉上了拖车。
舒乙就在边上看着,第一次发现自己车子的车头那个小圆圈是可以打开的,她以前一直不知道那里是用来干嘛的,对于这辆车,她还有太多不了解的东西。但它被拉上拖车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亲人被拉上了救护车。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和爸爸,想到自己好像对他们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舒乙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前面乌漆麻黑的路,心里感到特别沮丧,她不理解,自己怎么就跑到这里买了房子,然后好像就要在这里度过一辈子了。
想到这几年,她逃到北京,逃到上海,最后又不得不回到这里。想到这之前的一周,家里的吸尘器、扫地机器人、两个充电宝全都坏了,想到前几天,右边的前轮胎爆胎了,花一千多换了一个新的,修车的师傅和她说,另外三个轮胎也都已经过了使用年限。
红灯亮起,拖车停在斑马线前面,两旁的树丛里起了雾气,好像藏了很多东西,感觉到阴森,她在心里叹气,忍不住转头看着拖车司机,“哎,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司机正看着红灯发呆,被她这么冷不丁一问,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天怎么样?”舒乙盯着他的眼睛。
“啊?”司机被她看得有点发毛,身体微微倾斜,靠向车门。
“我今天特别倒霉,刚才跑去买了彩票,然后那个彩票店老板跟我说,今天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我有点不信邪,就想知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舒乙说。
司机听她这么说,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捅了下眼镜,“我刚干这一行不久,反正今天过得不怎么样,遇到的客户都在那边没事找事,借了好几个投诉。”
“放心,我不会投诉你。”舒乙安慰他,心里想的是,原来今天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倒霉,是所有人都倒霉,那也就能理解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话,到了之前的那家修车铺。
站到修车铺里面,舒乙才意识到,为什么今天出了这么多问题,她还是想到这家修车铺来修。这里还有一个后院,里面养了猫、狗和一笼兔子。
起码他不会是个什么坏人,没有乱修她的车,还免费给她牵了个线。
修车师傅发动车子后说,“哎啊,你这动静,这是发动机坏了吧,今天估计是不好修了。”
“不能吧,可能是皮带松了。”舒乙赶紧说,来的路上她用手机问了AI发动机异响有哪些可能,就挑了最轻的问题说。
修车师傅熄火下车,想要打开引擎盖,可是怎么也打不开,应该是从里面卡死了。他就用千斤顶把车头顶起来,钻到车底下去尝试。
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个小时,他的弟弟和弟媳妇都打了招呼先回去吃饭了,店里只剩下他和舒乙。
他越来越着急,但确实是个老实人,没有多和舒乙说什么,一直躺在车底下摆弄,越弄越着急,开始不停叹气。
舒乙本来心里担忧,看到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觉得有点好气又好笑,想到他都不能回家吃饭,今天倒霉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忍不住说,“师傅,要不你先抽支烟歇一会?”
师傅立马就从车底下爬了出来,倒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两口后看了看舒乙,“你是不是也想抽?”
舒乙说,“是。”
师傅就递了一支给她。
两个人站在修车棚里抽烟,舒乙抬头往上喷烟,看着烟雾被顶上的大灯泡吸了过去,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一支烟结束,师傅继续钻到车底下去摆弄,过了半个小时,他爬出来和舒乙又抽了一支烟。
舒乙担心他不想修了,他反而有点上头了,不信邪,继续折腾了十几分钟,终于把引擎盖给打开了。
他看了一眼,忍不住说,“呦,还真是皮带坏了,你这还啥都懂,啥都懂你就自己来修得了呗。”
听到他说话的语气,舒乙一下就想到了赵四,笑出声来,“不行不行,这修还得你来。”
可能相处时间久了,费力了半天的事终于解决,师傅心里轻松,继续调侃,“那你是不是还有认识卖配件的啊,我们修车的不卖件,你要买件我们是单收费的,你有熟的你就叫呗。”
舒乙拿起手机,她什么人都会加到微信里,找到以前买过配件的一家店的老板,也在这个汽配城,没等十分钟,就送了一条皮带过来。
修车师傅换好皮带后说,“你说你这啥都懂,我还怎么赚你钱啊,也挣不着你的钱。”
舒乙只是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修车师傅苦笑摇头,调侃自己说以为遇到了一个大单子,结果屁也不是,最终也只收了一百块钱的维修费。
舒乙还从他这里蹭到了两支烟,发动车子和师傅说了声拜拜。
师傅突然说,“等一下,你这车的大灯也坏了。”
这一天还没有结束。
舒乙心里想着这不能没完没了吧,下车看了一眼,右边的车大灯真的不亮了。她开始在心里犯嘀咕,觉得倒霉得也太不可思议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师傅二话不说,动手把右边的大灯拆下来给她看,“你看,这个灯泡烧了。”
舒乙仔细一看,还真是,灯泡中间有个小黑点,她指着那里说,“是不是这里烧了?”
师傅说,“哎啊,你还会看呢,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舒乙一下被他逗乐了。
“乐啥乐,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赶紧给你认识的人打个电话,让他送个灯泡过来我给你安上。”
“我这也一天没吃过东西呢,水都没喝一瓶。”舒乙说。
“那我去给你买一瓶?”师傅调侃。
舒乙笑着摇了摇头,给之前送配件的老板打电话,他说已经太晚了,店里没人,只能等明天再送了。
舒乙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傅走到边上,从一堆破车灯里拿出一个盒子说,“哎,我这有一个。”
他边拆开盒子边和舒乙说,“你看,我这可是飞利浦灯泡,进口灯泡,你问他这个牌子的灯泡他们那卖多少钱,我给你同样的价格。”
开车离开修车铺后,舒乙心里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心里想,这一天终于完事了,提心吊胆的,还好不是发动机坏了,是不幸中的大幸。
虽然很饿,但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想着赶紧回到家里去。
开锁进屋,心里咯噔了一下,到最后还没完呢,家里没电了。
她不停地深呼吸,安慰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先检查电闸,没有跳闸,关掉再打开,还是没有电。
找到电卡,出门时还特意留意是不是带了钥匙,害怕等下来电了,又把自己给锁在门外了,不停地和自己说,“都是小问题,小问题。”
把电卡插上,拔出,回到屋里,还是没有电。给物业打去电话,没人接听。
她不信邪,拿着电卡,翻一面又试了一次。
屋里的灯一下全亮了。
刚回到客厅里坐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盯着手机看,是微信信息,她一点也不想看。
又响了一声,她才打开屏幕,是马一鸣发来的。
马一鸣正坐在一辆出租车上,从一个桥洞底下穿了过去,前面是一个黑灯瞎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舒乙让马一鸣发个定位给她。
是在上海嘉定区。回廊坊后,她一直在念叨自己最喜欢的还是上海,想以后还是要去上海生活。
舒乙说自己有些累,不想打字,让马一鸣到了酒店再跟她语音联系。
半个多小时后,马一鸣抵达了下榻的酒店,这次过来是要参加一个好友的艺术项目,接下来他要在一个美术馆里和另外六个陌生人共同生活十天,期间不能使用任何电子产品,也不能说话交流。
这个项目是半年前他们还没从上海搬回廊坊时就已经定下的,马一鸣不想爽约,舒乙不赞同也不反对。
马一鸣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去,舒乙斜靠在转椅上,手机放在桌上的支架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
“我今天一上动车就睡着了,做了好多奇怪的梦,你想听吗?”马一鸣说。
“我不想听。”舒乙说。
“噢。”马一鸣说,“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舒乙说。
“怎么了?”马一鸣问。
“没什么,就是又累又饿。”舒乙说。
“明天我的手机就不能用了,你没问题吧?”马一鸣说。
“我能有什么问题。”舒乙说。
“好吧,那我准备去洗澡了。”马一鸣说。
“嗯。”舒乙说着突然骂出了一句脏话。
“怎么了?”马一鸣赶紧问。
舒乙把手机拿了起来,眼睛突然发亮,“你想知道我今天发生什么了嘛?”
“嗯,想听。”马一鸣说。
舒乙从头到尾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马一鸣偶尔插话,夸她心态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她只要遇到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问题都会情绪崩溃,现在心态稳定得有些可怕。
舒乙问他知道为什么吗。
马一鸣摇头。
“等拖车的时候,我很无聊,打开微博看到一条热搜,有个女人被拔错牙,医生死活不承认还偷偷修改了病例,她一气之下就跳楼自杀了,看完我心里就想,人家这才叫倒霉,我这才哪到哪呢!”舒乙说。
“嗯,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情绪没有崩溃吗?”马一鸣说。
“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虽然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但听你说起来,你遇到的其实都是好人。”马一鸣说,“遇到再多不好的事都不用怕,只要能遇到好人就行。”
“你说得有点道理。”舒乙点了点头。“今天很奇怪,倒霉的一天结束后,心里居然是满满的幸运感,不得不感慨自己确实非常幸运。”
“你今天的经历可以写成一篇小说了,特别卡佛。”马一鸣说。
“是嘛?那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
“我不是从来没有中过奖吗?今天我买的彩票中奖了。”
“中了多少?”
“五块!”
“真棒,五块钱是最棒的结尾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