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另一边


文/陈炯贤

 

我正在躲避现实,转而在梦里构建我想要的“现实”,并且让这两个现实发生了碰撞,好让我在这碰撞中获得活下去的力量。


“1995年,据说那个时候,有僵尸出来咬人哦...”

“啊,不要说了,你真讨厌!”

“哈哈,僵尸而已嘛,有什么好怕的?我还觉得很好笑呢。你想想,它这样伸直手,一跳一跳的样子,跟个龙虾似的。”

“但是僵尸会咬人的,会把人的血吸光,你看那些电影,被僵尸咬了,就会变成僵尸的!”

“那你被人咬了,不就变成人了吗?”

“真讨厌!”

“哈哈,好吧。我还记得,那次我们去鬼屋,你吓哭了呢,是不是,吓哭了吧?”

“要我说,你就是鬼。”

“我是什么鬼?”

“讨厌鬼!”

“哈哈!”

我笑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的黑暗。窗帘的夹缝投射着室外淡淡的灯光,照出一个斜斜的窄小的投影;落地风扇在呜呜地转动着,在这静悄悄的深夜里,即使已经清醒了过来,我仍然沉溺在梦中。绘礼出现在我的梦中,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个夜晚了,这样的夜晚多到,仿佛就成为了我每晚入睡的目的;她曾短暂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这之后,便留下了无限的空白,任凭我怎样用思念去填补也无补于事。

还没等到天亮,我就已经睡意全无了,便下楼跑步。清晨的城市一片灰蒙蒙,虽然已经到了秋季,地上有黄色的落叶,但天气还是很热。据说下周会刮台风,所以酷热天气还会持续几天。

我是一名独立摄影师,我也给绘礼拍过很多照片,甚至可以说,我之所以会成为摄影师,完全是因为她。我的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她当时第一次学会使用相机时的样子。她当时拍下的是一种紫色的名叫南庭芥的花,因为使用了大光圈,图片的焦外非常唯美,她便兴奋地呈现给我看。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她当时如同孩子般天真又腼腆的笑容,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了,也就因此,成为了常常困扰着我的一件事。我把她的笑容牢牢地记住了,但她的笑容却从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于是,我慢慢地了解到,我正在躲避现实,转而在梦里构建我想要的“现实”,并且让这两个现实发生了碰撞,好让我在这碰撞中获得活下去的力量。关于这一点,我已心知肚明。

日落之后,我在快餐店里吃了晚饭。黄色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彩虹,横跨在丑陋的暖色房子后面;街上人们匆匆忙忙,一个女孩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我没有看清楚她的面貌,但我的第一印象,却是她居然和绘礼有几分相似。但我心知肚明,那不可能是绘礼,她只是跟绘礼有几分相似罢了,我甚至说不清楚她身上的哪一点和绘礼相似。我好像生病了,除了绘礼以外,这世上的一切在我的眼中,不过只是幻影。

接着,在我的梦中,绘礼这样说道:

“我才是真正的幻影。”

“幻影不是真实的,真实的不会是幻影。”

“可我就是幻影,你心知肚明。”

“只要我相信你不是幻影,你就不是幻影。”

“你为什么每晚都要进来这个梦里?”

“我想你。”

“想我的话,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现在就在见你,你就在我的眼前,是如此的真实。你的声音,你的呼吸,你的头发,都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你是真实的。”

“这是个梦,你心知肚明。”

“为什么我不能活在梦里?为什么我不能懦弱呢?为什么我必须坚强,必须做得到呢?人是可以做不到的,人是可以懦弱的。”

“你想让我也活在梦里吗?你想让我也懦弱吗?”

梦中的绘礼总是坐在我的身边,和我看着前方的一个摩天轮在慢慢地旋转;那是我们第一次结伴游玩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的游乐场,只是经过了梦的修饰,变成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万里原野,摩天轮就耸立在其中,我和绘礼坐在一个四方形红砖花槽上,微风轻抚着我们的脸颊。

大概是没有勇气回答绘礼的问题,我便醒了过来,看了看时间,闹钟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响。我下楼跑了步,重复着昨天,或每一天的生活轨迹。今天的工作安排在晚上,我接了一个婚庆摄影的活儿,晚上在新郎这一边跟拍他们的接亲活动。

天气还是很热,云层很厚,街上没有一点风,像这样的酷热天气,总能顺利勾起我的记忆。我和绘礼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样的酷热天气里。那天的天气比这一天还要更热,同样也是刮风的前兆。当时我在看一场球赛,我架好了三脚架,用长焦镜头抓拍运动员的瞬间,在我检查照片的时候,在其中一张照片里发现了绘礼。我意外地把她拍了进去,而照片里的她,正在往我这边看。

工作一直到很晚,凌晨三点,我安然入睡,在梦中,绘礼对我说,我之所以如此孤独,完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你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在遇见你之前,我本来就是孤独的。遇见你之后,我甚至非常害怕;应该怎么处理两个人的关系,这让我感到害怕,而现在事实证明,我处理得不好。”

“这都不是你孤独的理由,你把自己困在这个梦里,才是真正的理由,你心知肚明。”

“我们后来是怎么发展的,我竟然有些记不清楚了。这些年来,我只是想念你,却渐渐地遗忘了在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我们在哪里吃过饭,走过哪一条街,我全都记不清楚了。但是你第一次学会用相机时的喜悦,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记忆在筛选我,还是我在筛选记忆?”

“你永远都把我拍得很好看。”

“因为你本来就很好看。”

“那,现在给我拍一张照片吧。”

“我没有相机。”

“这是你的梦,你想有的话,就会有。”

“你为什么想我给你拍照?”

“是你想给我拍照。”

“是啊,我承认,我第一次见到你以后,我就想给你拍照。我想永远都只给你一个人拍照,这样的冲动,即使到了今天,也依然很强烈。”

“我已经成为过去了,你不能给过去拍照,但你可以试试,给将来拍照。”

“给将来拍照?可我的将来,还是你。”

“看,我就说了吧,你咎由自取。你认为现在可以成为将来,过去可以成为现在。”

“我不认为常常怀缅过去会对一种积极的人生会有什么帮助,但这些过去就某种灵魂一样萦绕着我,提示着我孤独就像一种既定的命运,而让孤独产生的条件,不过只是走过场。无论是离别也好,努力想要回到过去那种美好状态也好,至多不过只是一种消遣,用来消磨孤独带来的无助感。像很多年前的一个阴雨夜,我徒然地在记忆中寻找你的映像;夜在沉静中延伸,你初见乍然,我恍然如梦。”


忽然冷了很多。

醒来的时候,发现眼角有泪水;我下地拉开窗帘,今天是阴天,刮了微风,洗过脸后,我打开电视,早间新闻报道台风“茉莉”会在傍晚登陆。

客户不满意我做的接亲活动视频,谈好的价钱只愿意给一半,因为这件事,我和客户在电话里吵了一架。我激动得红了脖子,事后连我自己感到很不可思议。我似乎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化了,久到我经常会怀疑自己,我是不是已经麻木不仁,对所有的事物都失去热情了。

为什么我会这样?我到底是怎么了?仍是无从考究。也许是梦里绘礼对我说的话,也许是对梦的强烈渴望让我迷失了自己。没有错,现在的我,对梦有着强烈的渴望,已渐渐地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挂了电话后,我在沙发上躺了很久,极力地回忆着绘礼曾在我的肩膀上留下过的体温。室外的天空比刚才又暗了一点,无从考究的寒意袭击我的全身。但是幸好,在梦的另一边,有一个温暖的世界,那里永远都是阳光明媚,刮着舒服的清风。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那微妙的声音能让人心境安宁,精神得以放松。巨大的摩天轮耸立在天地之间,似乎那就是世界的中心;淡淡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里自由地移动,我和绘礼就沐浴在这一番良辰美景之下。

“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你是不是以前也这样说过?”

“你想的话,可以是。”

“我遇到一个不讲理的客户,让我很生气,很讨厌这样的人。”

“有不讨人厌的人吗?”

“你。”

“你离开了我。”

“我不想离开你。”

“废话。”

“你讨厌我吗?”

“有不讨人厌的人吗?”

“我就是觉得,你会讨厌我,就连我自己,也很讨厌自己。”

“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去问我呢?”

“我现在就在问你,你是不是讨...”

“我不是绘礼,你心知肚明。”

“我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给你讲鬼故事,把你吓着了。你说我是讨厌鬼,我开心地笑了。我以前也会这样做,明知道你怕鬼,但是偏偏喜欢吓你,想看你害怕的样子。但那是因为我爱你,才会那样做,现在看来,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你会讨厌我。但是那样的梦,我再也做不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做梦笑醒。”

“我不是绘礼,你心知肚明。”

晚上刮风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信息。从梦里醒来时,太阳刚刚下山,但是天色很黑,仿佛有什么东西罩住了整个天空。收到那条信息时,外面正是狂风暴雨,雨水拍打着窗户,在室内也能听到风的呼啸声。

「现在还接单吗?」那条信息传来这样的内容,是约拍软件上的一个客户发过来的,对方要求我就在这个刮风下雨的时刻给她拍照,而且是在室外。我本想拒绝,因为这样会损坏器材。可是她却表示,她也是这栋楼的住户,曾经见过我,并且她现在已经在顶楼了。

我猛地抬起头,接着起来拉开窗帘,外面的狂风暴雨丝毫没有减弱,正是肆虐的阶段,即使隔着窗户看,也觉得很渗人。我看着自己在窗户上被雨水模糊了的倒影,心中扬起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片刻之后,我带上相机,来到了楼顶。

那个女孩就站在风雨中。狂风暴雨拍打着她那单薄的身体,她背对着我,我没敢走出去,只站在楼梯间窥探着她。她慢慢地转过脸来,但是风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能辨认出来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头发长到了腰间。此时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像是有生命般摆动。她看了我一眼后,就渐渐抬起手脚,开始跳舞。

这夜没有月光,但是在她的身体边缘处,分明泛着一层晶莹的蓝色微光,让她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地耀眼。这晶莹的蓝色微光似乎有一种魔力,对我造成了迷惑;我失神地看着她,她跳的舞,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轻轻地扭动着身体,慢慢地展开双手,她的双手似乎可以捉住雨滴,接着往上一抛,雨滴居然往反方向向上飞升了。在她的身体之外,狂风暴雨按照自然规律从天而降,而经过她的双手触碰的雨滴,却脱离了自然的规律,和自然的雨点发生了迎面的碰撞,散发出似乎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星光。

我于是更加地痴迷了,我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带着大脑里的一片空白,我朝着女孩慢慢地走近过去。风雨立即占领了我的全身,我的相机怎么样了,我已毫不在乎。再到后来,相机的咔嚓声是怎么响起的,响了多久,似乎并不存在我的记忆里。因为绘礼告诉我,那不过是我的另一场梦;我从这一场梦里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仍处于风和日丽的万里原野里。我躺了下来,枕在绘礼的双腿上。

“你说过,你曾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阴雨夜里徒然地思念着我,那一夜成为了你一生的梦魇。”

“那个跳舞的女孩,是你吗?”

“是绘礼,你是想这样告诉自己。”

“我没有看清楚她的脸,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我按快门的手,风雨打在我身上时的撞击感,那个女孩身上的光芒,都模糊得极其遥远。我好像只是我自己梦境的观众,目视着一切的发生,置身其中又毫无关系。”

“你做梦做得太久了,无论你多么渴望可以永远活着梦里,这都只会让你堕落得更深。你还记得你每天都走过的街道吗?那对你来说,比梦境还要更加虚幻,你活着在两个世界里,要刻意地保持沉睡,否则你会比死更痛苦。”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总得有活下去的力量,而我的力量来自这些梦。我依然积极面对生活,工作赚钱,谁又敢说我是错的呢?”

“就连想念的人,也只能在梦中相见,也是对的吗?”

“能像现在这样和你聊天,我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以前我也试过这样躺在你的腿上,你会轻轻地拍打我的脸,我们亲吻对方,直到对方的脸上全是口水。你总是说恶心,却喜欢我吻你。”

“我不是绘礼,你心知肚明。”

再次睁开眼睛,客厅里一片黑暗,寒意变得更强烈了,我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开了灯后,看见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了,室外的风雨比梦中的要温和一些。检查了手机,没有收到奇怪的信息;我只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室外风的呼啸声渐渐地弱了,墙上时钟的秒针在转动,时间是我刚刚醒来时的时间。电视上播报着台风“茉莉”给城市造成的受损程度,绘礼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言不发地躺在我的大腿上。我问她,我是否仍然在梦中,她回答我说是。

“我曾经也这样躺在你的腿上,对吗?”

“你的体温让我觉得温暖。我很冷,天气变冷了,像人世间的变化一样突然。你的头发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我能感觉得到,现在的你是如此地真实。”

“你是不是想我告诉你,我就是真实的。我的脸,让你感到幸福,对吗?”

“你的脸,让我感到幸福。”

“那摸摸看吧,摸摸这张脸,是冰冷的,还是温暖的。怎么样,我的脸,有你渴望的那样温暖吗?还是说,它冰冷得如同这无情的黑夜?”

“你不是绘礼,我心知肚明。”

“我不是绘礼,你心知肚明。”

“你只是我的思念。你有绘礼的模样,有绘礼的声音,还有她的温柔的头发,但是你不是绘礼,你是用我思念堆砌出来的幻象。我在跟我的思念对话,所以当我的手触碰你的脸时候,我只是在触碰我自己的思念,而思念是无法触碰的。”

“过度思念一个人会让你变得卑微,充满缺陷。”

“我以为只有时间才会让人变得卑微,充满缺陷,我曾经听说一句这样的话,‘光阴使一切都是变得卑贱,破败,满是缺陷’。”

“当你沉溺在思念里,时间就会离你而去。”

“这样不是挺好吗?我永远沉沦在思念里,时间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我永远也不会老,因为思念永远也不会老;我永远也不会死,因为思念永远也不会死。”

“你会老,你会死,你会变得再也无法思念。绘礼不会知道,无论你有多么想念她,她也不会知道。你也不会知道她有多么想念你。”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想念我。但是千万别告诉我,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我努力地忽略时间在我们之间造成的裂痕,否则我连做梦的能力也没有了。”

“你成为摄影师,无视时间,编造梦境,积极又孤独地活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和我再次相见。即使你一天天变老,变得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沉默寡言,你也深信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你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在哪里;你拿着相机去拍街景,我会突然出现,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就会一天一天地拍下去,拍下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只为了迎接我的出现。”

“嗯。”

“既然你是如此想念我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呢?你明知道在哪里能找我,你明知道我不会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所有的重逢,都不是巧合;是咬紧牙关,忍受痛苦,努力活着的回赠。”

“要是我再次见到你的话,我要怎么确定,那不会是另一个梦?”

“当你见到我的时候,你就会确定;我就在那里,在梦的另一边。”


一缕淡淡的灰色光线从窗帘的夹缝透进来,照得屋里的一切都若隐若现,室外的风已经停止了,肉眼几乎察觉不到的蒙蒙细雨在尘世间起起跌跌,墙上时钟显示时间是我在梦中醒来的时间,但现在已经是白天,时间流逝的规律从来都是似曾相识又不知不觉。我洗了一个热水澡,刮了胡子,换上了冬天的衣服。

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街道上全是风雨肆虐过后的伤痕,我开车上了渡江大桥,在日出的方向,在桥下方的房屋夹缝里的远方,有一个隐约可见的摩天轮。我的心中扬起了一股积极的情绪,我突然固执地相信,我就要和绘礼见面了。我们会在那个摩天轮下见面,我们也许会坐上摩天轮里,在天空里遥望这座我们从不曾偶遇过的城市。但那会像以前一样,绘礼因为怕高而不愿意坐上去,于是我们会坐在摩天轮的下面,用我的相机给她拍照。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彼此隐藏爱意又无法克制,惧怕又渴望对方的目光;时间会在我们身上倒流,我们会变得更年轻,更腼腆,更青春。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爱,像以前一样。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远方摩天轮的上空,乌云被阳光打开了一条裂缝,一束暖光首先照耀了摩天轮,接着世界慢慢变得明亮。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坐车里,我因为那份固执的相信而微笑着。


后记: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确实做过许多这样的梦;我长久地思念着一个人,她的模样却越来越模糊,留在我梦中的印象,也只是过去的一些碎片,她现在变成怎么样了,我已无从得知。在那些梦里,她的形象全来自我的思念,我与我的思念对话,也是与我自己的对话,是自我的挣扎。我在现实和幻象这两个相斥的世界之间穿梭,久而久之,两个世界的边界开始模糊,这种模糊便是《梦的另一边》的创作灵感。在“梦的另一边”,是另一个更深沉的梦境,还是回到现实的大门;“我”醒来的时间是“入梦的时间”,摩天轮在结尾再次出现,这一切将引领“我”前往一个怎样的世界,我自己也无法确认,全由诸位读者来决定。

责任编辑:舟自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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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炯贤
陈炯贤  
自由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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