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者

君天，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网络作协理事，上海作协签约作家。主要作品有《三国兵器谱》《异现场调查科》，报告文学《不可忘却的纪念》等。

小饭，自由职业者。

小饭：君天老师好。作为网络作家，问个“入门”问题，正常情况下，你一天大约写多少字？字数一般会有多少幅度的震荡？一天工作大约多少时间？固定吗？

君天：我每天写作的时间是不固定的。全职写作，其实没有想象中时间多。一要照顾家里的（不仅仅是家务），二要兼顾必要的工作应酬。这两件事之后，才是写作。所以如果真的给生活的事做个排序，就是家庭、工作、写作、娱乐（游戏和刷影视剧）、最后才是读书和喝酒……一天写多少字的问题，要分情况看。如果从出道的身份看，起步于“榕树下”的我，或许可以把自己归类为网络作家。但在市场和读者眼里我不算是一个“百分百”的网络作家。因为我其实各类稿子都写，也在各个领域都发表过一定数量的作品。大多数时候，我是写个人作品，而不是定制作品，甚至也不是定向的作品。我的创作比较自我，就是在积累了灵感的时候，想到了一个方向，当觉得必须写出来的时候，就创造时机把他写出来。这里的创造时机，分两种意思，一个是写作时间，另一个就是找一个多少能换点稿费的渠道，让自己的劳动不至于是白写。曾经有老作家问我，这样写能不能养活自己，我只能说，我对物质条件的需求不是那么高吧。理想状态是每天3000字左右，或多或少。但如果是在网络平台连载，那就必须达到每天5000字。工作时间是不固定的，有灵感的时候，我的时速大约在1500-2500之间。以前写剧本的时候，一天写过一万八的样子。网络连载最多是一天写到一万二左右。大多数时候，就是下午2500字，晚上2500字。从前实体连载的时候，最忙碌的是在截稿日之前，半夜里五千字到六千字的冲刺吧。和现在比起来，反而是写得相对较少的时候。

小饭：你能不能以自己的作品举例，大致完成一部作品所需要的时间？

君天：一部实体出版作品，在20万字左右，我实际写作时间是3-4个月。这是我现在的速度。朝前推15年，我写《纵横》的时候，我在后记里提到，写一本书要8个月。出版流程也是8个月，所以是16个月做一本实体书。纵横是29万字。那时候白天要上班，只能晚上写书，一个礼拜只能写1万字左右，是很慢的。我现在的速度比较快了，去年写过一个叫《西摩路密码》的谍战中篇小说。5万字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1月中开始写的，2月中就写完了。用网络小说的速度说30天的时间5万字，实在是太慢了。但这个是实体书，我觉得是个比较快的速度了。缺点是，可能遣词造句就不是特别讲究。也可以说悬疑谍战的文字本身就不是那么讲究的。笑。我2020年写过一个叫《不可忘却的纪念》的报告文学。12万字。是从10开始，写到了12月中。也是2个半月的时间，写了12万字。差不多也是这个速度。所以可以说，我写实体书的稿子，大约速度在一个月五万字左右。当然前期的准备工作没有算在内。准备工作的时长，取决于写的什么书。我在写网络连载的时候就会快不少，因为渠道的问题，不快不行。一个月要写至少12万字才行。没办法，不是大神就得保个全勤，以及这本来就是基础的更新率。日更至少要4000字，实际上肯定是超过的，你不可能数着4000字停手对吧。我日更差不多在5000字。严格来说我是一个类型小说作者，有一定的创作资历，甚至可以说比较全能。如果要说大网文，我肯定只能算是小透明。比我写得快，写得有趣的作者太多了。

小饭：我在一个传统作家写网络作家的小说中看到这样的描述，“支持网络作家勤奋写作的，是因为经常看银行卡的余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你写作的动力来自哪里？

君天：我想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每个人看待其他作者的角度也不同。我20年前写网络小说，后来写了十多年实体书，最近三五年又回头写网络小说。接触过各个层次的网络作家和实体作家。确实有很多作者是理想主义者，也确实有很多作者就是为了银行卡的余额来写作。但我觉得这个本身和是不是网络作家无关，就好像很久以前古龙也是盯着自己的余额来开新书的。传统作家也为钱写作，这是很正常的。只有把写作当做业余爱好的人，才不需要为了稿费写作。毕竟作家也是人，人首先得能养活自己。很多成名作家都说过，只要能发表，怎么都行。至于评价小说质量，小说质量本身其实和能赚到多少钱没有关系。我想入行久了的人，应该能懂。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小康家庭，对金钱的意识并不是特别强烈。所以一开始写作的时候，不是奔着稿费去的。只是喜欢写作。后来全职了，稿费作为生活的必需部分，才变得重要起来。我个人来说，我写作的动力主要来自读者的认同，大白话说就是要有人看。如果我感觉不到读者在看，我就会很焦虑。所以我个人比较喜欢做连载。然后是一种自我表达，在我的心底我写的东西，能不能和我看重的那些“时代的重要作品”去比较，有没有资格去比较。这是我创作的动力。写作是跨时代的长跑。不论你在哪个时代写作，你的作品在书架上就要和前人最经典的作品去比较。写武侠就得和金庸古龙比。写科幻就要和阿瑟克拉克阿西莫夫刘慈欣去比。然后过个十几二十年，你就要和未来的作品去比。在这种“跨越时代”的比较中，作品里的“自我”是最重要的。比流行，比市场，比借梗都要重要太多。当然有时候你会不被认同，这也是正常的。

小饭：在巨大篇幅的网络小说写作中，你会不会做预先的统筹规划，撰写大纲之类的工作？如果发现写作中出现了航线偏离的状况，你一般会怎么处理？

君天：嗯，我个人认为不论多少字的作品，在写之前都要在脑海里有个框架。连小学生写作文也是要先打个框架。但是创作本身是一件复杂的事，经常会受到外力干扰。所以大纲虽然重要，但并不是你写作的唯一标尺。大网文的提纲通常只适用于头30万字左右，后面的剧情要在后续做新的大纲。至于写作的时候偏离大纲，是很正常的事。有的时候，是作品自己有了灵魂，做出了更好的选择。当然对普通作者来说，大多数情况下是本身做大纲的时候就被干扰了，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安排好。在制作大纲时被干扰的原因有很多很多。当作品偏离大纲就需要做二次，甚至是三次调整。这是个人写作经验来处理的问题，别的人没办法手把手教。写作难，也是难在这些没办法教的地方。

小饭：在已经确认必须舍弃的情况下，会不会心疼废稿？还是会在可能的情况下，尽可能变废为宝？你一般怎么处理废稿？成篇的，或者一部小说中相当体量的字数。

君天：废稿是很痛苦的事，不过如果是写实体书，废稿很正常。因为出版之前，都处于未知的修改状态。当有合理的建议，政策的调整，或者特别的灵感，稿件都是可以大改的。但是，如我上一个问题说的，这种情况只能是在最初的大纲就有问题的状态下才可能发生。如果一开始就是深思熟虑的，在中后期不太可能出现太多字的废稿。一两个场景是可能的，几千字的废稿是可能因为状态的原因出现的。比如写偏了，或者说写了废话。但是多达几万字的那种可能性不大。变废为宝，则很难。我确实有几篇废稿，所谓的废主要是不适合发表，并不是说它真的没有优点。我觉得大多数的废稿，都是可以通过修改完善的，虽然很累，但是总有办法。这一点，也是传统写作的一部分。相信大多数实体书的作者都能懂。然后，实体作者转网文连载最痛苦的就是在这里。因为你前几天发上去的稿子，可能要写到后几天才发现是有问题的。但是已经没有办法改了。这也是悬疑类的网文，我觉得难写的原因。不过好消息是，现在读者看网文的时候，经常是看个段子，并不在意情节的合理性。所以让这个最麻烦的事，变得不怎么麻烦。但从实体写作转过来的作者，可能会一直不适应下去。

小饭：我比较好奇的是，在一个网络小说的写作之初，你会做多少准备工作。会如何挑选要写的素材和对象。

君天：历史题材的话，会做很多史料准备，本身和写实体书并无区别。架空题材的话，主要是要进入写作状态。这个状态是靠积累的，大网文因为体量大，是个滚雪球的效应。不可能在写之前做好所有准备。

小饭：你能不能用几个词来点评和解释一下网络小说作家的“特点”——如果存在的话。如果要选择这份“工作”，所需要具备的素质和能力又有哪些？

君天：第一个词，肯定是“高手速”。我属于手残的，小时1000-2000嘛。有强者可以一小时5000加，有大神可以一天8万。甚至有一个月更新80万字的江湖传说。在卷成这样的环境下，写网文第一是手速。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写文也是一样的，毕竟人生就是和时间赛跑。第二是“幽默感”，要能把握时代的节奏，现在的网文对热点和段子的要求越来越高，平时不能太闷头写作了。要多研究各种热点和段子，然后用自己的办法表达出来。大多数人还是爱看有趣的稿子。应该说，从文娱节目到动漫，从影视到小说，都是会讲笑话的赢。第三是“体力怪”，更新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身体不好就没办法长久做下去。没有人想只火一本书，但是想要火好几本书，对体力是个极大的考验。第四是“学习力”，网文是一个套路更新特别快的世界，第一本爆第二本扑的有很多，扑了又站不起来的也有很多。学习力是很重要的。但我把学习力摆在最后的原因，则是我认为其实好小说的标准，是不分网文还是实体的，重要的还是好故事。所以学习力只是个套路迭代的问题，故事好可破。虽然很难，但我还是觉得段子赢了故事这件事终究是有问题的。可能一些大神不认同，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吧。

小饭：你曾经把历史和科幻这两个听起来相差甚远的题材融合在一起写成了《碎裂三国》，后来你又写成了《异现场调查科》，集齐了奇幻、科幻、犯罪等要素。这种大杂烩对你来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最大的乐趣又在哪里？

君天：是《异现场》写在前头，后来写了《碎裂三国》，最近在写《废柴NPC要接管世界》。我出道是写历史题材，《三国兵器谱》和《华夏神器》，这些当时在网络上挺火的。写古代名将名人，写他们人生的一个故事。简单的热血。后来不满足于写短篇，为了想写一个时空乱斗，我写了《纵横》。初衷是为了让古代名将乱斗提供一个合理的平台，而不是“时空裂变”那种。写了游戏世界，人工智能。结果很意外地发现我2005年写的《纵横》涉及人工智能，可以算科幻小说——而我本意是想写一部历史小说。在那个时候，我问过自己，这是为什么？这是怎么一个情况？在一开始我并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2007年我涉及了悬疑领域，写了《异现场调查科》。你可以说我骨子里是个武侠作者，所以不论是历史小说还是悬疑小说，热血打斗，仍旧是我的标签之一。异现场是一个很特别的系列，他可以包容科幻、灵异、魔幻、武侠等元素。这个套路至今仍不过时，我看在起点还有这种文。虽然那是我2007年就开始写的东西。异能小说加破案悬疑嘛。也因为写了这个，奠定了我的小说的一些特色。其中最大的特质是包容性，我试图创造一个以“真实世界”作为基础，附加各种幻想类元素，使之包罗万象的世界，君天小说世界。科幻和魔法本身看似矛盾，实则在西方的作品里是兼容的。尤其是漫威、DC的世界，或者说日漫的世界也是这样。而如果你认真思考，科幻和修真，在我们的大网文作品里，两者也早就做到了兼容。只要把握好平衡性，这些元素就是可以融合的。类型小说，本就是可以兼收并蓄的。写了多年的悬疑小说，剧情设置上碰触过各种雷区。也随之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故事的首要原则是合理和平衡，我说的是剧情的合理和平衡。当然这个原则，韩剧是不接受的，韩剧喜欢抛出一个惊天大梗，甚至最后圆不上也没关系。不过我一直不喜欢这样，虽然我也喜欢看韩剧的前6集。说回杂烩的故事设定。写杂烩的困难在于，在落实了合理和平衡后，故事仍旧要精彩。所以我把故事里的上层设定作为杂烩，但下层设定通常都是真实的，“现实世界”或者“历史世界”。这样，故事本身是可以落地的。一个虚构的小说世界（不是瞎说世界），我们可以塑造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然后对必须遵守的规则去妥协。杂烩最大的问题是在部分读者眼里，这种兼容性看起来并不高档，他们意识不到其中的难度。就好像一锅杂烩菜，不懂烧菜的和懂烧菜的都能做。入门级的作者，做出来的是杂烩菜，特级大厨做出来的是佛跳墙。但是如何区分？如何得到资源分配者的认同，这是很难的事。漫威是一锅杂烩，他赢了。但我们大多数人不接受这个模式，并且默认他不高级。当然这个不只是我们的问题，外国人也有这个问题。漫威的部分故事也确实不高级，但他们有做得很好的部分。因为确实没有一个具体标准，无法分辨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高级这种事，和个人偏好还是有关。异现场系列后，这就成了我的故事风格。包括妖孽系列，时空系列，踏雪者系列等。前面你提到了《碎裂三国》是我时隔多年后，重回网文写的一部作品。热血格斗，架空三国的主题，甲方希望我能写一个互穿的平行时空。我做到了。这部作品的科幻主要在于两个，一个是互穿这个点，另一个则是在于架空一个源自“三国”的未来世界，这个未来世界里有一个人工智能叫“机械至尊”。所以这个未来世界就涉及了，平行时空和人工智能两个科幻点。因为是动漫向的IP，我个人觉得用网文的笔法和字数会比较好。其实和现在流行的套路网文也不完全是一回事。这是部很单纯的热血的少年格斗作品。那时候我常在周末带儿子去练剑道，就坐在剑道馆里码字。所以我觉得书的感觉，就会有那种青春热血的东西在里头。现在我写的《废柴NPC要接管世界》，是当年那部《纵横》的姐妹篇。灵感来自旧作品的衍生想法。就是如果当年我的《纵横》写得更科幻一点，找一个游戏里NPC的视角，它会是一本什么样子的书？这个想法也是来自之前的碎裂三国的约稿。当时是约一个三国方向的稿子，我想了3个方向：一个是三国历史小说，一个是架空三国小说，一个是类似“西部世界”的科幻三国小说。前面说了，我是一个有了创作想法，就会努力去贯彻以及创造机会的人。所以在过去近两年的时间后，我还想把这个类似“西部世界”的三国小说写出来。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就停不下来了。我们中国人写的东西肯定不是《西部世界》那种感觉，那么我们会写出一个什么感觉的作品？我的初始设定是男主是游戏新手副本的NPC，他第一阶段杀出游戏副本，在游戏里成为了玩家，然后作为玩家加入了游戏公会，把很多NPC招入公会，于是玩家公会变成了NPC公会，然后他想办法从游戏里出来，进入所谓的“现实世界”。这是第一层套娃，然后外头有什么等着他呢？第二层套娃在这里就不说了，如果有兴趣，大家可以去起点追一下这本书。书的名字确实有点傻萌，因为我想迎合网文市场，但我又确实不是太熟悉这个市场。我以为用游戏切入故事是一个稳妥的网文套路，但这也是一个有点老的套路，并不是现在有热度的那种段子套路。这部书除了开篇没有那么多段子慢热一点，但到中后期一定是认真地在讨论人工智能进化的问题。而且因为原创内容多，所以一定会有特别的阅读体验。我把每一次创作都当做一次冒险，这就是我的乐趣。冒险当然会有顺利不顺利，有精彩不精彩。我觉得这个取决于个人的决心。出道二十多年了，我的每次写作仍旧都是一次冒险。

小饭：今时今日对你来说，一部小说在网络上连载，得到欢迎，和一本小说出版成为了纸质真品，有什么样的不同体会？你会更倾向于哪一个方式面对你的读者？

君天：类型小说的实体书市场，在过去十年里，几乎全面被网文打垮。类型期刊，基本全灭。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最近十年，唯二还在苦苦挣扎的类型，一个是悬疑推理。因为他适合影视剧改编，主要原因一是情节的可看性，二是现代都市剧的低成本。但其实实体出版这方面，主要是通过国外的推理悬疑小说，养活国内的推理悬疑小说。另一个是科幻，原因是国内有着一个放到国外去也是大神级别的刘慈欣老师。而科幻是世界的共同话题。至于别的类型小说的实体出版，基本上都死了。我认为只要看的人多，读者愿意看我的小说。不论是纸质还是网络连载，其渠道本身并没有问题。当然网络连载对体力的要求更高一点。

小饭：在网上写作的时候，读者的意见和评价，对你的作用和影响大？会促进你改变一些写作的思路吗？

君天：大多数时候不会，我一直认为创作是一件比较自我自由的事。不过有时候读者的视角会更全面一些，会帮我提前预判一些漏洞。也有时候读者的诉求，本就符合我的未来设定，那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小饭：面对作品可能被影视化的诱惑，你会做出多大的配合或者妥协？有过妥协吗？

君天：会有妥协。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妥协吧。毕竟影视化的诱惑，就是金钱的诱惑，是名利的诱惑。有人能拒绝金钱名利的诱惑吗？我做过一些喜欢的约稿，但没有太多的妥协的例子。

小饭：你对现实主义写作有什么样的看法？会考虑做出这方面的尝试吗？

君天：我去年写了一个长篇40多万字《一卷封神》发在七猫小说。讲的是网络作者“爱喝水的鱼”，在原点中文网从小透明到大神的成神之路。我之前一直在琢磨现实题材我能写什么？我熟悉哪个行业，有什么能入手的。我一开始一直倾向于写一个“犯罪故事”，有真实罪案背景的那种。可惜最近五年来，从有这个想法开始，我还没有遇到这样的故事。所以我到底能写什么呢？有一次在参加作协培训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是国内最熟悉传统出版和网络小说的一小部分人之一。就是说我是站在传统出版和网络小说之间的那部分作者。所以我的第一部现实题材写了个关于作者的故事。现实题材创作，必须依靠作者自身的阅历，我个人觉得要写好一个行业，写好一个人群，可能简单地采风或者深入生活一两个月是没有用的。至少得有一年的真实体验才能写出好的现实题材。现在对故事的要求就是“真实”“有趣”“正能量”，这特别难。

小饭：听闻你们有一个俱乐部，集合了很多类型小说的作者，固定周期会做类似闭门会的交流。你觉得在创作上那种交流受益如何？

君天：暗黑秃头会，又名暗黑技巧研习会……是著名悬疑作家那多老师发起的。聚集了在上海附近常住的悬疑推理作者，每个月研讨一本相关作者的作品。挺有趣的一个组织。因为写过6本异现场，以及一系列魔幻悬疑小说，我能够有机会参加这个聚会，是我的荣幸。当然，严格来说我不能算推理作者。但确实可以算是悬疑作者，毕竟我在《悬疑志》《悬疑世界》《最推理》等一线悬疑杂志做了十年的连载。这个研讨会好像差不多已经有1年多的时间了，讨论的基调也从最初的极为犀利，变成提供修改建议。相对温和了一点。我觉得还是很受益的，毕竟和全国最好的悬疑作家在一起读同一本书。能够看出大家的眼光水平，能够感受到更多的处理手法。并且对本格推理有了更多的了解。

小饭：在朋友圈经常看到你在学校为学生讲课，并且感觉又放松，又享受。能不能聊聊这种教学对你带来的一些影响？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创作上。备课的过程又是怎样的？

君天：我是在中学国际部教选修课。孩子们没有特别大的升学压力。所以可以来听“创意写作”。我的创意写作课主要是类型小说创作。就是通过一些经典名著包括经典作家作品和类型小说作品，以及经典影视动漫，从多个角度来启发孩子们的创作欲望。讲一些我个人积累的创作技巧。顺便地也会对孩子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做一些辅导。我觉得创意写作，就该从中学开始。现在创意写作主要是从大学开始的，我觉得有点晚。关于教授写作技巧这件事，我是这么看的。在我们最初开始写作的时候，不论多么才华横溢，都难免走一些弯路。如果有个老师在走弯路的时候提点一下。这是千金难买的好机会。所以我很喜欢做这样的老师。至于会不会误人子弟，其实我也说不准，毕竟我是类型小说方向的作者，而有些孩子可能比较适合写现实题材？这种可能性虽然极小，但并不是一定没有。说到备课，备课是一件有点累的活，主要是把你知道的事情，有条理的系统地说出来，其实很难。本身又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教科书。能到手的大部分的课件都是面向大学生的。适合中学生的不多。而写作课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批作业。就是看那些不成熟的作品。未必很享受，但确实很必要的工作。不过，我还是对教书这件事乐在其中。做老师，是一件极受尊重的事，传授别人知识，更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在传授写作经验的同时，我也把多年来积累的一些东西，整理成了可以表达的内容，这一点对我也相当重要。所谓教学相长，就是这个道理吧。

小饭：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写作有一天难以为继？这方面的自信又是建立在哪些方面？

君天：有一天难以为继？人生是无常的，但总是期望美好吧。二十年前，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能写到六十多岁的时候，重新写三国演义。新三国，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本书。那是我当年的一个理想。现在我则觉得也许到了六十多岁，我还会有一些别的想法。比如我前两年没有写完的岳飞，我还是想写完。岳飞我用了三年时间，写了他的前半生。后半生则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写。又比如说，很多读者认为异现场系列是个坑，需要填了它。我也确实希望有机会填了它。人生总是有些不可预测的事。所以事情是这么说吧。如果以网文日更4000以上的写作强度，我不觉得自己能写到六十岁。但是如果若干年后，实体书仍旧可以做。或者说，有一个我们能长期发表的阵地，那我可能还能工作很久。因为虽然已经从事写作这件事二十多年，我暂时还有很多很多的内容想要创作。还没有到枯竭的阶段。如果条件允许，我的君天小说宇宙，也仍旧会继续扩充下去。不能说特别自信，只能说期望美好。

小饭：写到痛苦处，你会做什么？

君天：痛苦分两种吧。一种是进入了写作情绪，需要和书里的人物共情，那就趴在电脑前大哭一场。我经常会哭，每部书至少一次。写岳飞、写于谦、写关羽，写赵世炎，都哭过。写纵横的时候，写到男主遇到李白，也哭过。写《一卷封神》小鱼失恋的时候，我也哭过。我觉得能够进入情绪，是作者的优点。另一种痛苦就是写不出来，卡文了。这时候，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是熬吧。总能熬过去的，只要有读者期待着，我们就能熬过去。很巧的，你让我做这个访谈的时候，我正好卡文了。所以我就用这句话来给自己打气。总能熬过去的，只要有读者期待着，我们就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