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舒舒在剧团告别演出当晚的邀请函,是早半个月就给谭铭送过去的。她用的同城速递,连地址也反复核对了好几遍,这才放心交给快递小哥。
大约是她上心的模样让快递小哥以为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文件,颇有职业操守的他送到之后就立马给舒舒打了个电话。
“签收了?”手机不过响了一声她便立刻接了起来,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还是反问一句。
“是个挺高的帅小伙签收的。”快递小哥描述了一下谭铭的特征。
这头的舒舒却像被戳中了心事,连话也说不利索:“谢……谢谢您。”
告别演出当晚直到上台前一秒,舒舒还在想待会谢幕词该说些什么,她给谭铭留的座位就在舞台正中间,她只需直直望过去,就能瞧见他。
聚光灯打在她头顶的那一刻,她睁开了双眼,正前方的座位是空着的,谭铭没有来。
她垂下眼,掩住眼底的失落,表演却越发卖力。
伴奏停下后,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默数了十秒:“10、9……3、2、1。”
“谭铭,还好,你还是不喜欢我。”这场她一往无前、遇神杀神的单恋,淹没于2020年春夏相交之际。
爱情这回事儿,得双方都属意才有可能发生。现代人的感情需要被急速认可,风花雪月不等人,爱情电影可以换,人当然也可以换。她这样固执又死板的心意,一次次、一日日,终于变成了人们眼中的怪胎。
2.
一起共事的同事形容舒舒是“白开水女孩”——不喜社交,衣服颜色是永不过时的“黑白灰”,哪怕工作多年,仍然保持着读书时期的习惯,爱看各种文艺片和小说。
生活经历影响舒舒的思想和观念,活到这个年纪,仍然是别人眼中没有恋爱能力的少女,以至于她喜欢上谭铭仅仅是源于他那次带有保护姿态的挡酒。
在她窘迫寻找不到不喝酒借口的时候,谭铭微笑着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拿过她的酒杯,在离她唇印三厘米的地方,将整杯酒喝了下去。
他的行为使得他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当晚被灌得酩酊大醉。舒舒帮他拿着大衣,看着他蹲在路边吐得一塌糊涂,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也颤了颤。
他接过她递过去的纸巾,随意擦了擦嘴,抬起头对她笑:“吓到你了吧?”
“对不起。”她怯生生道了句歉。
“替我打个车,这事算扯平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笑笑。
舒舒喊了辆车,不放心地把他送回去了。他家整洁的可怕,在她震惊的眼神中他解释道:“没办法,我有强迫症。”
“我也是。”舒舒淡淡回道,内心却犹如寻宝人发现了宝藏。
我们日复一日沿着昨日的轨迹前行,嘴边挂着自己的口头禅,保持着自己的生活习惯,有没有可能,这所有一切的意义,都是为了遇到同样频率的人。
只不过命运有时会开小差,所以弄错了对象。
3.
谭铭当时是有女朋友的,他家有很多女主人的气息,他的微信头像是情侣头像。他和她日常对话是在有许多同事的内部群完成的,他们几乎不私聊。
舒舒也同样与他保持着谨慎小心的距离,只不过偶尔会答应他的一些请求。帮他把脏衣服送去干洗店,穿越半个城市只为帮他修平板的显示屏,为了替他女朋友选一瓶合心意的香水,几乎跑遍了所有专柜。
明明穿着高跟鞋的脚磨出了水泡,电话里还要轻松地说自己也没做什么。所有的卑微与付出,只是因为爱着,也因为不死心。
她内心坚信,自己才是深海里与他有着同样频率的鲸鱼,假以时日,他会听到自己的心意。
如果没有那一天,那她就永远祝福他。
现代人的恋爱本来就是来来去去,谭铭最终还是逃不开失败的恋情。他沮丧、失意,她便陪伴、鼓励。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变回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舒舒其实没想那么早就同谭铭表白的,剧团和谭铭公司有合作,谭铭常来剧团,自然引起了剧团中单身同龄人的注意。
谭铭样貌好,又单身,所以人人都想争上一争。舒舒莫名有了危机意识,当即约了谭铭吃饭。那天她出门太急,忘了戴隐形眼镜,点单时还闹了笑话。
明明中间还隔了层玻璃,她偏偏看岔了,伸手却碰了壁。惹得谭铭笑得直不起腰,她也不恼,取了餐后觉得是个好时机,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谭铭。”
“你说?”他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她鼓起勇气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笑意顿时愣住了,那双眸子里有震惊、疑惑,唯独没有喜悦。
“怎么会?”他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舒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笑笑说:“吃饭吧。”
4.
两人再无话,舒舒强迫自己将食物咽下去,喉咙里却又涩又苦。两人分开时,她问:“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做朋友好,就做朋友吧。”他尴尬地搓着手,舒舒转身离开时发现自己居然松了口气。
那次之后再次见到是剧团的年度汇演,中场休息时舒舒蹲在地上吃盒饭,不经意抬头的瞬间和谭铭眼神交汇,对方像触电一样收回视线。舒舒突然就觉得食不知味,远远瞅着他和剧团中其他姑娘有说有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下班时她妆卸了一半,心内不甘心,便去堵他。
“舒舒啊,好久不见。”
“为什么躲我?”
“没有哇。”他否认着,眼睛却不看她。
“挺没意思的。”她扭头跑开,眼泪冲刷着卸了一半的妆,镜子里的她,真是太丑了。
死缠烂打的样子,惹人厌且无用,有时候我们对抗不了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
她邀请他来自己的告别演出,不过是为了同他郑重告别,他却索性躲了起来。她是爱情里的小白,不懂所谓高手过招应该是怎样的。她只知道,倘若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她不会同他暧昧。她怕她的热情太短暂,在若离若即、捉摸不透的暧昧过程中就会耗尽对他的喜欢。
她的喜欢直白,他的拒绝也直接。再耗下去,恐怕只能撕破脸皮。她并不想同他做朋友,自然也不想做仇人。
人生短暂,此刻看来比天还大的爱恨,总有一日将无从追溯。
即使路遇霜雪罡风,热烈温柔的夏天到底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