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泛谈


文/萧婷

 

人生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抵御无聊和寂寞。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广东的姐妹聊了聊天。

我说,我的一个女同学,和台湾男友谈了四年恋爱,上个月告别了生活几年的北京。她决定嫁人,定居台湾。她在朋友圈里,放了一张北京城市风景图,中国尊高耸入云。她配文说,再见啦!

她在台北看见的摩天高楼不再是中国尊,而是101大厦了。

明明和她交集不深,只是远远问候的朋友,我也依旧感到一丝不舍。这种不舍,大概是具象化了一种“泛归属感的乡愁与碎梦”。就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跟我揶揄道:“你看,你还是想要陪伴和偏爱的人呀!”

她后面的朋友圈,则是台湾的新生活,小到新家布置,大到结婚确认书。看得我很是欣慰——又一个女同学,在漫长而稳定的恋爱之后,步入了婚姻。

我身边许多女同学,在我看来都是嫁了以后很幸福的,尽管在聊这样的情感话题时,小姐妹会说“哎呀,别人的烦你也体会不到,也许别人也有一堆情况呢?”。而我则说,她们的状态就是沉浸在一种稳定关系里的大方展示,并不是苦闷女人的姿态。这样的婚姻长久而醇厚,如浓酒无法被点滴水花稀释;坚固而踏实,如城墙无法被三两细箭摧毁。

美好的婚姻代表两个人如汇聚的明灯,共同面对漫漫长夜里起伏的境遇,共同抵御无常人间的萧然和孤独。

大四就决定结婚的女同学,嫁给了一个有物质基础并且疼爱她的男人,如今女儿已经能跑能跳了,她时不时会发去不同地方旅行的亲子照;另一个女同学,小巧伶俐,和学弟已经在一起近十三年,我依稀记得他们是第八年结的婚,如今她的朋友圈依然会有和爱人一起出去逛吃的照片。你看,网上那些什么“七年必定要痒”“在一起超过三年不结婚就绝对不会结婚了”的谣言不攻自破。还有一位有才华的女孩,她毕业以后认识了一个学长,后来相恋并且结婚。我记得他们的婚礼上,两人和伴郎伴娘们一起模仿了《爱乐之城》的舞蹈,在明朗而圣洁的草坪上完婚。他们为了这场婚礼,彩排了许久。如今也依旧能看到她在朋友圈分享两个人共处的趣事。

我仔细想想,我脸熟的女同学都是嫁得妥帖,处得久长,和爱人在一起许多年依旧亲如甜蜜玩伴。

如果放在几年前,我必定会像个孩子一样发问,她们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那时,和我一样形单影只的小姐妹必定跟我说:“哎呀,好男人在市面上是不流通的呀。你想去什么软件找对象?你做梦吧你!你不知道他们想要你什么吗?长辈说最靠谱的就是亲友熟人介绍,要么就是现实里聚会啦共事啦认识的,是看得见摸得着,是在不带有暗示与偏见的虚拟世界之外才可以拥有的。”接着她又嫌我,“你希望别人倾其所有宠爱你,眼里只有你,那实在是属于命理的东西,命里无时莫强求。”

于是我也只好哼一声:“没有就没有呗,反正我才不会将就。”

而现在的我,倒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我所期待或者憧憬的,到底是什么呢?

原来,是一种安稳又自由,信任与恒久,专属且唯一的明朗关系。

当娱乐圈的夫妻们因离婚闹得鸡飞狗跳时,女同学们的婚姻是妥帖绵长的,她们的真意和决心,引领她们奔赴进了这种在我看来很难获得的关系里,她们用时间去印证了她们的幸运。毕竟,良人佳偶实在只有那么一部分而已,它们恰好美满地出现在我的女同学的人生中。

我明显地发现,那些在感情里受过挫折的人,也会因此对感情消极。在我进修班有一位大学男老师,他戏谑女人们谈论婚姻,嘴上念叨着:结婚?反正你们迟早会离,结了就会离。反正人都是会分开的。他如梦呓似的碎嘴,好像看不惯所有年久月深的婚姻,执念似的断定夫妻是注定要离婚的。一打听,原来这是一个离了婚的父亲,前妻带着几岁的小儿子离开了。前妻当初是突然决定离婚,跟别人跑的。他愕然,明明两个人过去很是相爱,这一来,他在困惑和适应中,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后来,他再找了女人,从一个女人的爱到另一个女人的爱,大概是他步入中年的习题。

人们常说原生家庭之怅恨,会摧残一个人的一生。我发现不仅如此,一段消极不堪的爱情或婚姻,也会像不良原生家庭所带来的苦难一样持久。这会影响他们原本对两性关系所拥有的信任和期待。下一个伴侣,会需要更多时间去“感化”和“矫正”,而现在恰恰又很难出现这样的伴侣。更何况,外力的影响远远比不上自觉的改正,如果自己毫无觉醒,一味消沉,那么这来源于失败情感中的麻痹效应,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其后的每一段情感里连锁倒塌。

我参加聚会时,一个认识我的男人问:“你怎么还不谈?”

我说:“我要求高。”

这四个字是我这几年被问得麻木后最简单的回复。毕竟大家总是这样断定单身女性的。那行吧,那就要求高。

男人开始侃侃而谈:“哎,你是不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呀?可能有些观念你觉得接受不了吧。”

我说:“啊,我就正常人呀。我觉得爱情啊婚姻啊,忠诚很重要,对方得真疼我。”

他笑道:“婚姻确实嘛,婚姻是因为有责任有绑定,所以会注意分寸的嘛。但是没结婚之前,就算有女朋友,男人如果没有想跟她结婚,那也是可以同时和很多人暧昧来往的呀,又没有什么法律规定嘛。”

我笑着问:“你是这样的吗?”他有女朋友。

他立刻摇头说:“没有没有,当然不是我啦,但是这个现象存在嘛。”

我对他提出的那类观念感到心惊肉跳。为什么我身处的世界,永远都是在江海交汇的边缘,海的远方,蓝得引人入胜,赏心悦目;江的这处,黄得藏污纳垢,异臭非凡。

我在想,会不会在我孤独的这些年,就是因为被一些游离于我价值观之外的思想裹挟了,以至于我那么小心翼翼,严防死守,生怕时乖运拙,所托非人。它们像荆棘一样在丛林中包围着我,我只有在缝隙中远远看到那些在旷野上放声高歌的女同学们。而我自己要像战士一样,砍来砍去,杀出一条血路,也不知道多久以后,才能走到某个人面前,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躺下,说我累了,你不要问我是怎么走到这里的,愿意拉我去阔地吗?

另一场聚会,和我聊天的学姐不仅容貌标致,工作能力也很强。她和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租住在繁华的闹市区。她说自己是丁克,如果男人聊自己找女人生孩子,还会大方地笑话他们。她的男朋友表示认可,他对她的爱,是一种“你在我这里怎么样都可以,做你自己,你的姿态和理想我都支持,我会和你在一起”的真爱。她一边抽着烟一边说自信地聊这些事,眼睛好像在发光。她拥有一种自足和充实的魅力。她还悄悄讲,她之前工作,有个合作的男同事不知怎么迷上她,就算知道她有男朋友,还穷追不舍地说“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的情人,你不用顾及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她还是一口回绝了。她说,就算周围人告诉她认真工作时的魄力很吸引人,她也浑然不觉。

她的事也让我知道,一个女孩在真正做自己的时候是最闪亮的,你坦诚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认真地对待自己热衷的事情,比起委曲求全地为了一份“利”和“面”而伪装,是要舒坦太多。后者隐忍一时,前者过瘾一世。

三个月前到西班牙留学定居的好友如今已经渐渐融入了异域生活。她有稳定收入和积极理想,一个人自在又充实地居住于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中,黄昏时的奥维耶多美得像一幅画。我记得我们在大学时,她热情又活泼的模样,这副模样至今未变。她是个很务实的人,她认为人要放下幻想,提升自己,所以她不断地学习,靠自己的勤奋去呵护心里的那个粉红色小女孩,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她觉得有学历有阅历,脚下万里路,心中万卷书,就是一份满满当当的安全感。

聊来聊去,我们都是在追求“安稳又自由,信任与恒久,专属且唯一的明朗关系”,我过去一直把这种关系指代于幸福的伴侣中,但其实没有必要,这种明朗关系也可以是“吵不散的挚友”“属于自己的存款”“绝对忠实自己的爱宠”“自娱自乐自足的个人精神”等等,看你怎么去理解这些事物带给你的充实能量。我们的人生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在抵御无聊和寂寞。

广东姐妹说:“我就是想好好搞钱,钱就是安全感。有了钱,我就想回家乡,把我的老房子装修得很高级,种满花,就当养老了。”

“这么简单的理想?”

“对呀。”

我不禁想到自己的梦想,我是否死死不放,决心相随到老呢?好像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征途。也许我们一辈子追求的东西,在别人的眼中不值一提,只有你知道它的珍贵和动人。也许会有人和你并肩作战,会在你身旁为你遮风挡雨,也许没有。

你看,我总是说起那些“女同学”,她们从纯真青涩的校园时光里走出来,走向了浑然天成的金玉良缘里,走向了梦寐以求的异国他乡。浮生千山,雨净风恬。而我,也会成为她们心中那个遥远的“坚韧又温柔,漂泊又缥缈,阴天还要死撑伞挡紫外线的,爱看书和电影,时或文艺时或媚俗,局部才气局部风致”的女同学吧。

不过,我们永远都会有“新同学”,一起去赴一场名为“人生”的盛大学期。我们在自己的学业里,看见同学们也有此起彼伏的烦恼,或早或晚的幸福,绵绵不绝的勇气。她们也是我们,在一场场“考试”中获得新的历练,真不必担心成绩,只需要我们自己给自己深深的嘉许。

责任编辑:讷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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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萧婷
萧婷  
浪潮中的不知名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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