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欺骗生活


文/苏更生

诺顿,你好呀。最近总是暴雨忽至,打乱我的散步计划。似乎夏天就是个充满未知的季节,于是我总是等到凌晨,骑着自行车出门,顺着空旷的公路一直骑,一直骑到很远的地方,再折返回家。走到楼下,我喂的流浪猫总是在长椅下等我,掏出罐头,和它一起坐在夏日的深夜里,吹着凉风,可以温柔地叹上一口气,真是个美好的季节呢。

最近我的生活充满如同暴雨忽至的混乱,不停地有人来来去去,有的人在早上跟我打招呼,有的人在深夜给我留言,我总是盯着手机屏幕,感受人们渴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诺顿先生,被人需要,让我觉得活着,这很好,于是我耐心地回复每一条来信,希望我的存在,让他们觉得安心。有时候我想,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觉得很好,那我也希望,因为我的存在,让另外一些人觉得很好。

只是平静的生活受到了侵扰,这让我有些起伏不定。在这么多年里,我已经很少感到孤独或者快乐,但是此刻,在被混乱裹挟的时刻,我有些慌乱和不安,因为孤独和快乐都来得过于强烈,这是我很少有的体验,于是我只能出门骑车,在重复踩踏单车的过程中,让自己安静下来。

那我内心里喧闹的是什么呢?是再一次被燃起的渴望,是消失已久的冲动,是潜伏在我身体里的勇气,还有最庞大的,无疑是因为希望而出现的恐惧。是的,就是恐惧,这让我忧心忡忡。我总是在希望来的第一个时间,感到恐惧。可是诺顿先生,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被需要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失去的痛苦又是如此强大,可能害怕的就是再次陷入一无所有的境地,但是人怎么可能重复犯一个错误呢?

其实这非常有可能,很多人的一生都在用同样的方式,犯相同的错误。我不愿意再如此了,于是我索性不想动弹,只想日复一日地骑着我的自行车,在黄昏的路灯下奋力蹬车,努力让人生静止,不去,不要,不想,假装自己并非真实地活着,而是为了其他的什么而活着,只是为了某些必要的理由而活着,而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活着。

到达此刻,活着对我来说已经不再困难了,可是真实地、不欺骗自己地活着,让我觉得头疼。首先我不能对自己撒谎,假装自己没有活着的意愿,假装自己没有去爱的欲望,是的,我有,但是这让我恐惧,是这种强烈的渴望让我害怕,让我不断对自己撒谎说,其实你不需要,其实你可以活在一个虚伪的平静的世界里,你的生命只是一副躯壳,去行走,去说话,都是为了欺骗别人。

可是我可能已经无法骗住自己了,如此强烈的渴望奔涌在我心里,但是我也不能如同从前那样活着。于是,诺顿先生,我在找一个新的办法活下去。我们谈论了无数次,活下去是多么重要,现在我们有了共识,我们都觉得活着如此重要,但是我得找一个新的办法,既不欺骗自己,又不害怕恐惧,这让我为难。

我需要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个可以适用世界,又不勉力而为的活法,于是只能让自己暂时地安静下来,再缓一缓。世界上最奇怪的心理医生,你还记得吗?诺顿先生,他最近又告诉我,活着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是前提是,你得认清世界,认清自己,找到客观的认知。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爱情,而认清爱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清楚什么是喜欢,是什么是爱?我疑惑地望着他,问那到底什么是爱呢?他告诉我,爱是由人创造的,去满足对方的需要,而喜欢是人生来就有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于是我恍然间,接近了某种真理,学会了去辨别这世界上莫名其妙的感情,学会了去触摸真心和假意,我获得了智慧,虽然我还会失望,但是不至于失望太久。

诺顿先生,我已经不想继续做一个天真的人了,那让人痛苦。我有时候搞不清楚,到底是天真更痛苦,还是世故更痛苦,或者二者皆苦,众生皆苦。但是让我安慰的是,这世界上依然还有真心,或许我们对人没有,但是对世界还有。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真心,就依然能够找到温暖。于是我还是决定活着,认真活着,不再欺骗自己,不再欺骗生活,当然,也不能让生活再次欺骗我。

在很多深夜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吃西瓜,看书,间歇性地看一会电视。虽然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我觉得安慰,因为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还有真心,等待着我去发现,还有那么多奇妙,等待着我去探索,还有那么多关系,等待着我去创造。于是我想,即便只是为了这样,我都要继续等待,直到奇迹出现。

你说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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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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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苏更生
苏更生  @假苏更生
「ONE·一个」常驻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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