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学弟来南京找我的时候,我告诉他公交车坐到山阴路就行,我们学校后门附近,也有合适的旅馆。
他到了之后,喃喃地跟我讲:“山阴路这名莫名的熟悉啊。”
我正想卖弄学识,告诉他山南水北为阳,反之为阴,他又嘀咕起来:“哪首歌里唱的来着……”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李志,听他说想在南京买一盘他的CD,我给他介绍了去过的店铺,结果还是没买到。
后来朴树来南京办音乐会,我去了,缅怀了一下青春,也有幸见到了李志真身。
我发消息告诉学弟,喜欢民谣的他还给我推荐了别的歌,我一首首听过去。忽然想起有一次在操场上跑步,接到他的电话,说是喝酒时的处罚游戏。
“你没喝醉吧。”我从跑道上撤下来,握紧了手机。
“没有。哎你干嘛呢?最近怎么样?”那是他一贯不严肃的腔调,压过一众起哄声,我听得很清楚,他没有别的意思。
我其实挺想和他聊聊,快毕业了,考研也没什么结果,以后呢,怎么打算。但时机不对,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就挂了。
有一段时间我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厚着脸皮问他。他说:“社团啊,哲学爱好者社团。在活动上要了你的电话。”想来,这大概是我参加那个社团最大的收获了。
我大学并不在南京,在北京边上。我记得在王府井,人潮汹涌,拉过他的衣角,为了逞强,吃下的烤蝎子到底没有烤鸡皮好吃。夏天没什么人的电影院,音效和制冷效果都出奇地好,他把唯一一件短袖借给了一惊一乍的我。还有和从未谋面的人一起去五台山时,他放心不下,送我到北京西站。从南京考试回去那次,也是他在车站等着身无分文的我。
但我听到《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能跟南京能扯上点儿关系的人恐怕都没法对这个歌名视若无睹,何况我正在异国他乡,不患水土不服,只患知己难酬。要是谁能对我说上这么一句话,我简直能高兴到天上去。
我从联系人列表里把他找出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挺久没联系了。去年一起去了上海的雨屋。留下的照片上,我穿白色的无袖T恤,头发还很长。后来在博物馆里看展览,冷气开得过足,他也像那时在电影院里一样,借了我温暖。直到要分别,坐在火车站的大钟底下,吃着食不知味的梅干菜饼,心上才有了一定分量的沉重感。
起风了,他环住我的肩膀:“有点冷吧。”
我摇摇头,想哭,又不想表现得太伤感,到底哭了没有,记不得了。
离开南京的时候也是,出租车驶离学校,我都不敢看后视镜。
我没有任何方言背景,户口本上的籍贯只是父辈们的来处,出生地更是打出生后再没回去过的地方。乡愁对我来说有些虚无缥缈语焉不详。我不会特别地想念哪里,但是胃会。
前阵子吃到北京人招待的烤鸭,被问及比起你们南京盐水鸭如何,我一边扒拉着碗里的肉一边回答:“那是差远了。”我当然也不是多钟爱那个味道,我只是怀念在南京大排档热热闹闹地吃饭,热热闹闹地聊天,不用费劲地读取和参与别人的谈话内容。
当我想念某样食物时,我想念的其实是对面的那个人。
在我们搬到山阴路之前,那个夏天,宿舍里留守的三位结束了兼职,支了张小桌子,坐在一平方米多的阳台上,吹着傍晚微不足道的风,喝稀饭,吃馒头,就着紫燕百味鸡的夫妻肺片。这是每天下班后对着电脑屏幕吃剩饭的我最为怀念的光景。
再之前,是南京的大雨,我们早出晚归去紫金校区改高考卷子。在食堂里吃过的疑似小土豆的鹌鹑蛋,今年还有吗?
如今我缺席了山阴路的夏天,就是缺席了刀削面、燃面、包子,还有你们在宿舍做的腌萝卜。
而和学弟在湖南路吃的日料,也不是说吃了更地道的刺身寿司之后就忘得了的。事实是我很久没有与谁对面而坐,聊佐餐的话题,聊共同的青春。吃饱喝足,踩着夜晚的路灯光和末班车的点回去。他走在我身边,隔着不需要拉近的距离,脖颈和肩膀的线条组成夏日大三角的结构。我们不牵手,不拥抱,走过一段路,又分别走向别的路。
想起他来,我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什么也不说也挺好的。
窗外是夏天,我在蝉声里醒来睡去,不禁想知道:“随园的蝉也叫得这么厉害么?”朋友说:“你是不是闲出屁来了。我们只觉得南京热得要死。”
躲过南京最热的季节,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被心动的危险害惨,自行消解着沉默的委屈,也遇见了注定要遇见的人,马上还会迎来新一轮的送别。眼看着就要走过这些,我却已经放弃了置疑,好吧,我承认,我离开了南京,没有人跟我说话了。
作者介绍:
Tetsusann
不擅交际的汉语从业人员。
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Kongmolan
被心动的危险害惨,自行消解着沉默的委屈
(责任编辑:秦何人 qhr@wufazhuce.com)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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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ngmolan
不擅交际的汉语从业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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