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和展博的关系就像是这个瞬息万变的天气一样忽远忽近,变化莫测如同熙熙对于长沙这座城的感情,总在爱恨间交织。
展博生于长沙,长在长沙,他的性格里没有掺杂糅合其他城市的特质和气息,很纯粹的直率、孤勇、极易意气用事,缺少些圆滑。
熙熙自小随父母四处做生意,四海为家的她常在别人问起家乡的时候张口结舌,她可以说出任何一座曾经生活经历的城市,却又无法合格成为一个地道的本地人。
她是一个缺失方言技能的人,少了方言,无论你祖籍何处,你与家乡的关系就好似拼图少了最重要的一块,永远缺失其根本。
越长大面子越薄,哪敢开口说出几句蹩脚的方言,与展博的第一次见面,他也顺理成章地问起熙熙来处,熙熙犹豫片刻说:“祖籍算是长沙。”
“哈哈搞半天你也是长沙伢子哦!”展博说完后熙熙脸颊微微泛红,忙补充说:“可我不会说长沙话。”
“那你算什么本地人,我教你吧。”于是熙熙有了第一个正经的方言老师,有一次她将车停在米粉店门口,,遇到保安前来问询,熙熙赶紧给展博发去短信:“如何显得我是个地道的长沙人,加大我停车成功的概率,急急急!”
她连用三个急表示事情的紧迫程度,展博那边二话没说打来一个语音电话,“我恰碗粉就走!”他在那边地地道道地教。
“我恰完粉就走。”熙熙举着手机朝窗外探头探脑地向保安复述,“好的。”保安听完面无表情地走了,熙熙对着电话那头的展博表达按捺不住的确幸和喜悦,“好了,请你喝茶颜!”
展博倒也不客气,下午收拾完头发,精心搭配一身服装就来找熙熙蹭奶茶喝,取好奶茶后,两人靠在一起看一部法国电影打发时间。
是苏菲玛索的一部老电影,饰演当红作家的苏菲玛索与男主在派对上有了一次浪漫邂逅,最终碰撞出爱的火花。
一幕幕活色生香的风花雪月跃然于展博和熙熙的眼底,两人之间平铺直述的气氛陡然升高,氛围间增添了些微妙的变化。
展博比熙熙显得局促,他喉结滚动,喝光了一瓶随身带的矿泉水,奇怪的那是自那天之后,本是关系很好的二人突然疏远了些,好似两人都在刻意回避一些事实,比如男女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纯粹而亲密的友谊。
展博不再时不时的找熙熙闲聊,熙熙也小心翼翼地不去主动联系,以前一次不落总要去机场接熙熙的展博不在了,办事总能充当好陪同的展博也消失了。
熙熙独自去办理汽车转入本地的手续,她一连跑了三个车管所,分别得到的回复是:“我们不办理进口车业务、我们只办理新车业务、我们这里需要提前预约。”
熙熙预约好再去的时候,又得到办事人员回复说:“你去找我们领导签个字吧。”熙熙终于不可遏制地发了火:“我合理合规、手续齐全,你们凭什么不给我办,办事人员一张嘴,群众跑断腿。”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惹怒了办事人员,他开始态度愈发恶劣,大吼大叫,“你的车子编码在车底,没办法验车,你走吧。”
熙熙蹲在车管所门口大哭,她对这座热情之城的喜爱又发生了些许变化,来来回回跑了那么多次,难道这次又要败兴而归吗?
熙熙不甘心,她拨通了展博的电话,展博听着熙熙浓重的鼻音,不消片刻就打车赶了过来,“小哭包你又怎么了?”
熙熙倒苦水一样将自己的遭遇悉数吐出,展博听完笑着拍了拍熙熙的头,“你呀,不懂办事的套路了吧,你找个黄牛很快就给你办好了,你自己去也得准备香烟,他看你的车子不便宜,想着开这车怎么也不能不懂规矩呀。”
熙熙懵懂的听展博说着一些“潜规则”,这就是对于这座城爱恨交织的原因吧,好在有着展博的陪同,事情得到解决,熙熙感激展博,请展博吃饭。
两人吃完饭又去渔人码头的啤酒吧坐了会,展博不管是在饭局还是酒局,他都是最快最先跑去买单的那一个,熙熙眼神触到展博买单的身影,她一个箭步冲上去,“说好今天我请的,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在哪有让你请饭的道理,快回去坐着吧!”展博把熙熙赶回座位上,熙熙不走,展博就差把熙熙拎回去了,他一边把熙熙推出前台范围,一边说:“你别不给我面子啦。”
展博这点就像是个地道的长沙男孩,面上嘴上都要强,爱抢单,好义气,熙熙坐在座位上看着展博的身影,她心底里有些依赖展博,但是这是不是爱,她也说不准。
两人一旦太熟,就会犹疑着不敢踏出那一步,把关系升温,友情转化为爱情的那一步。两人都唯恐失去对方这个朋友,又怕爱情易碎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展博有着些孩子气的玩世不恭。之后他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本该是如胶似漆的热恋情侣,最后却葬送于展博对熙熙明目张胆的偏爱。
试问有哪位女友能容忍自己的男友对另一个女生的讨厌或喜欢如数家珍,将另一个女生刻在生活点点滴滴的细枝末节里呢?
众人一起吃饭时,展博云淡风轻的替熙熙询问有没有热饮,挑选座位的时候展博优先考虑熙熙的喜好,人群中少了熙熙,最先察觉的也是展博。
展博交往过的女友无一例外地同展博提了分手,兜兜转转身边来了数人,展博和熙熙到最后也没有走在一起。
他们之间曾有一个持续很久的晚饭后保留项目,就是在华灯初上的城市中,沿着熟悉的旧街道,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慢悠悠地散步,时常是消食的目的达到了,又漫不经心地一起邂逅街头转角处的奶茶店。
两人一边往家的方向,一边喝着奶茶,糖分刺激分泌出的多巴胺,使聊天氛围更加惬意,有时候熙熙心心念念着想要减肥,欲点一杯无糖份奶茶,展博马上在她耳旁吹风,“喝吧,人间疾苦,还不能来点糖嘛。”
展博从不跟她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只是陪着熙熙像两个肆无忌惮的孩童,在这个略显规矩严肃的沉闷生活里肆意的活着。
时间不会永无止境的流淌,就像所有的故事都会无一例外的迎来结尾,他们的关系止于熙熙的婚礼前夜,熙熙收到了一封来自那个熟悉号码的最后一条讯息,至此再无他的消息。
展博在短信中写:“如果当时我勇敢地跨出一步,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你表现出你也很喜欢我,回忆是不是将要改写,最终我没说出口那句话,你也还是选择了忽略。”
熙熙在她婚礼的前一晚,躺在床上流了整夜的泪,眼泪顺着太阳穴流下,浸湿了床单,她不想当一个哭肿双眼的新娘子,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或许对于一个男人的情感,只要流光了属于他的眼泪,一切过往才会成为序章。
席慕蓉在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于是选择把祝福别在衣襟上,感叹的唯有那句: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