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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
柒斐
我是一个熬不过俗事的普通人
文/柒斐

冬至日。

下雪了。

你是甜橙,至少他们都这样叫你。雪落在你嘴角了,你舌头天生尖尖的,冒尖儿一点就沾上一片雪白,继而雪白于舌尖迅速变成冰晶。雪从来都不是甜的,你也不爱冬至日。

你从那幢大楼里走出来,走入漫天雪花里,它们飘散得肆意,怎么样都不像是下雨,却像是谁落在闹市区被不小心燃放的烟花。然而,对你来说,今日不过节。

小春吻了你,在大家都下班以后。那幢大楼里的36层,属于你又不属于你。但你从来没想过小春要属于你,只不过他从来都是你的心腹,你可以不靠着酒精的力量,轻而易举就对他说出很多你的小秘密。你不懂,这是不是所谓你硬生生把一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扯拽进你的人生。

生命历程的纹路,本就是谁人行走谁人才清楚,但小春却边缘外看到你命里蛛丝马迹。

他说他爱你,你相信,却不想他爱你。说到底,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是个渣女。

 

雪一片一片一片,你想到范晓萱,又想到某一年古早时期的春晚,解晓东装扮成爷爷,和范晓萱一起跳了一曲健康操。后来不久,你的爷爷不带装扮地和你一起跳了一回健康操。再后来,你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你爷爷了。

上次他来看你的时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向来有了新的生活以后便与你像是断了瓜葛一番。你常常觉得爷爷真是了不起,立了三次二等功的人,总应该有些当断则断的勇气和果决。于是,他才能把同你的瓜葛断得那么明明白白。

你躺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忘了是谁指着你爷爷问你是不是还认识他。别人的开玩笑却惹了你生出一身委屈来。倔强地瞥了一眼,便一口说道“不认识”。后来也是等了你爷爷躺在病床上了,才有人又告诉你,当年你的一句不认识,惹得年近八旬的老头儿窝在那张方正的中式家具椅上,哭了一天一夜。

你从未想过他对你如此柔软绵长,去年的冬至日,他就这样一句话也没什么交代地离开了。那天也是下着大雪的,而你出生的那天,也是冬至日,下着大雪的冬至日。

爷爷去世的那天,你躺在床上,愣是没到医院送送。你想到“人之将至”这个词,觉得无限悲凉,却也说出什么反驳话来。冬天原来过节也总是惆怅

 

你跟小春说:“爷爷死了”。

小春只是叹气,此时此刻,人之常情,谁都没有那么不识趣地在你面前多提几句和爷爷有关的事情。但你却仿佛看到人情冷暖似的,晓得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感同身受,于是人们学着变聪明,学着一声不吭。偶尔窸窸窣窣的,是下雪的声音。

今年,你在外创业的第五年。日子过得很快,就像你和你公司的发展速度一样。因为第一年起的项目在意料之外大获成功,接下来的生活便过得顺畅了些。你终究没有计较你舅舅一定要在分财产的时候比你妈妈多拿十万块。你想着,不过十万块,你一个项目的盈利最起码是十万块的五六倍。你对舅舅从来都是不齿的。

小春却说:“不过毕竟都是你的亲人。”

你想的却是,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一切都是似乎的事情所以你要给他们留面子,要学会说些漂亮话,就像你一个酒局和每一个应酬上脑子飞快运转想着一些滴水不漏句子就好像上学的候,你从来都是造句课表现得非常优秀。

 

小春喜欢你什么,你从来也没琢磨明白,只是他陪你经历太长的生命历程了。一开始你介意的是他年纪太小,总想着身边跟着的,是个单纯而善良的男孩子,然而你从来都想要一个既顺从又懂道理的安稳踏实的成熟的人。

但看过去你所有身边结了婚的人,你才越来越清楚,既顺从又懂道理还懂女人心的人,只出现在电视剧和童话里。那年你决定跨界,从外贸转行影视,上来就不由分说地投资了一个甜宠剧。你的合伙人认为你是疯了,却总也是没阻拦你做一些毫不理智的决定。

项目庆功宴的时候,你一杯一杯香槟进肚,才在喧嚣中玄幻而迷离地认识到,从小到大,你一直是被宠爱跟包容的那个。你是个lucky dog,幸运狗,哦哦,幸运儿。

这真是个幸福的日子。

 

你终于决定去看看爷爷,在那些关于爱的秘密被揭晓以后,今年的冬至日来临了,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你从来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你爷爷。应该像小时候一样吗?为了得到为数不多的压岁钱,你会在大年初一起很早,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给他磕头。结果压岁钱在手里还没有被捂热,就让爸妈收了去,说是帮你存着。应该像那年死里逃生一样吗?怨他却不敢怒,只一句倔强的“不认识”,那时你已经长成了一个带刺儿的嘴巴,一戳就直指别人心脏,毫不留情。还是像他去世前那样,他住院你向来都不去看的,只是那年知道他一九旬老人,在耄耋之年患癌。你只是觉得可笑,原来最懂人心的不是人,而是命。明明一个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都没能沾染疾病的人,在这个岁数患上绝症。

什么都不能做。你只是去看看他罢了。

他也是很少说话的那种人,除了给你要些好吃的以外,其他时候总还是会让你觉得他仍在军队里坐镇。于是,你理应跟他没说上几句话,他只问你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你想了想,这些你都有了,却好像一瞬间都要失去似的。

 

天上泼了油漆似的阴沉,地上却慢慢堆叠出雪白来了。黑白分明,适合祭奠。你并没有手捧一束黄花,只不过孤身一人走到墓地。你想着爷爷一生戎马,晚年从没遭罪,就连墓地都讨了个大的。想必在那边也住得宽敞明亮些。想着想着,你笑了起来,觉得这样也算是幸福亦死得其所。值了。

你没有回应小春的吻,因为你知道自己生了病,不爱同人讲话,不爱睡觉,甚至不爱自己。大家都有了良配,只有你总还是孤身一人。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雪地里的雪人,也从来都是搭了一个就累了,回家去之前,也没人想过雪人会孤单。雪人还会冷呢,不是吗?你不知道如果小春成了那个你每天要面对的人,你该怎么做。所以别人的一腔热情倾注给你,你却还是下意识回敬人家一盆冷水,原因是,你喜欢冬天胜过夏天。

果然人人为自己上帝反大家。你和你爷爷没什么两样,都是只顾着自己快乐便觉得幸福,对别人却爱得吝啬。这没什么好炫耀的,但除了这件事情以外,你好像更不堪了。你发现不到自己哪里好,也并不认为自己应当值得被爱。

 

冬至日。

下雪了。

很幸福的日子。

你和爷爷在一起。

你盘腿坐在雪地里,一边不断把包里的纸巾抽出一张又一张,一边又得意洋洋地跟爷爷炫耀,你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身体素质还这么好,柔软如流水。末了你也不忘取笑他,说亏了没随他的铁骨铮铮。

“爷爷你不爱我。”你委屈巴巴的。

“爸爸也不爱我,他本想要个男孩子的。”你越说越哭得厉害。

“妈妈爱我,但她太爱我了。”你哭得喘不上气了。

“小春也,我不爱小春。”你说出这话不免有些歉疚,双手攥紧了纸巾,不断摩擦着羊毛大衣。

“我过得很好,吃得很饱,穿得也很暖和。”你一把将鼻涕抹掉。

“我现在很有钱,有公司,总之以前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我觉得很值得。”你又笑起来,咧开嘴巴,露在外面的上排牙,和你爷爷一样,有两颗小虎牙。

“不就是行军打仗吗,你行军打仗不也是要整夜整夜不敢睡觉的吗?”你好像看见他被子弹射中左肩的时刻。

“我也睡不好,也很正常。遗传,都是遗传。不是我的问题是不是?”

“不是我的问题,我是个健康的人。我还年轻。”

“是我的问题吧,我才不到三十岁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我会不会像你一样得高血压啊。”

“我大概没那个福气吧。”

“我从来都不喜欢我自己。”

“我很努力了,我过得幸福。”

“但我不快乐。”

 

冬至日。

下雪了。

你哭得很壮观,哭得在雪地里打起滚儿。

整个节日,还在下雪。你的眼泪落在雪里,成了冰晶,看起来总算是美一些了。

很幸福的日子。

你的手腕旁边落了一把刀子。

你过完了今年的冬至日,在一片水雾里。

白色的雪地里,开满了血红色的花,从你的手腕,慢慢绵延。

绵延,不绝……

责任编辑:讷讷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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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柒斐
柒斐  
编剧,HerPeaches工作室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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