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三点半,我的海棠花睡着了,当然不是在身边,否则我也不会这样失眠。
我想起来周弥费心制定了周密旅游计划,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最后只是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了。”
时间到底会改变什么,我也不清楚。可时间就像刻薄狠毒的刀刃,把我们之前那点情分,一点点割裂开,然后丢掉。
饮食男女,形形色色,其实都一样。
想要明目张胆的偏爱,想要眼里只此唯一,想要相伴着看万家灯火。这其实很简单很好办,我以前不知道,现在回忆起来,想要弥补却为时已晚。
同周弥认识是在下雨天,不知道算不算有缘。所以现在每一个下雨天,路过新百大厦的时候,看见她曾经踌躇不前那一道门,看见星巴克那张靠窗的桌子,都望而生畏。
那时候她像什么,应该是神祗,连垂眸都算怜悯。
她在那里避雨,而我坐在旁边的星巴克,靠窗位置,没半点理由,能邀请她一同坐坐。
或许我该感谢那天的雨,否则必无法同她有交际。
我还记得自己点了一杯豆奶拿铁,是与往常不同的奇怪口感。我耳朵嗡嗡的,全然听不到其他声音,只看见雾气与水泽涌到窗子上。
咖啡厅里很热,开门的瞬间,有些许凉风涌进来,片刻清醒。就像我花费四十多块钱和一个下午的时间,只是为了体验某一种人生,找某一种可能。
我这样认识她,这样跟她熟悉,后来送她回家。
周弥的房间在7楼,有电梯,灯光是暖黄色,床帘拿流苏扎着。她打开窗户同我挥挥手告别,虽然只有一个剪影。
她一直都懒洋洋的,靠在飘窗上,清丽得叫人不可捉摸。我想爱她,又觉得谁都不配爱她。
周弥问我爱不爱她,在一起这么久,她是头一次问我这句话。
她换高跟鞋的时候点了根烟,细长的薄荷味的,长卷发顺着一侧肩膀蜿蜒下来,漂亮得有点惊心动魄。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期待回答,玩味一样将手指搭在烟灰缸上,轻轻一转。
可我慌不择言,像个傻瓜,叫人看尽笑话也没有办法。她果然歪头微笑:“傻瓜。”
周末时候出门看电影或逛街,绝不可宅在家里打游戏,算是我同她的一个约定。
南方大多四季分明,我牵着她的手,有点慌乱,像是拥满整个迟到的春天。
我们穿过许多巷弄,在尽头找到家烧烤店,店家贴心地温了一壶酒。她喜欢蒜蓉粉丝虾,喜欢吃辣,这点爱好同我一样。
只有互相理解与懂得的人,才配得上彼此余生。
2.
我甚至想不起来,因为什么走到分手。明明一切都好,却又像是这座城市强行把我们分开。
她决定离开,我是知道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挽留。周弥对着镜子涂口红,抿了抿,又觉得不好看,小心翼翼拿湿巾擦掉。
我们过得不太有人情味,毕竟人情味在这时候太过奢侈。她计划好了要去旅游,从希腊到摩洛哥转一圈,但是我请不到年假。
诚然她失望,却没有办法。我以为她能理解,却不知她如何攒出这么多不痛快。
大抵是后面多磨,我陪她的时间少了些,所以曾经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变成争吵的理由和借口。
周弥从来不会质疑我是否爱她,出于成熟还是不在意,其实都不大重要。我们的爱情成于细节,也败于细节,倒也真的说不出来是谁的过错。
她生日时候我们一起去吃了顿火锅,不是海底捞,却有差不多的业务。店员贴心地捧来生日蛋糕,上面是粉红色的火烈鸟和洋娃娃。
肥牛上紧紧裹着芝麻酱与辣椒油,酸梅汁也是喜欢的味道,周弥说谢谢,而不是我爱你。火锅很好,烈酒很好,香烟也很好,哪怕气氛没有萦绕开来,这三者也可以缓解尴尬。
我其实希望她可以脆弱一点,最好多些依靠,多些小女生情怀。那时候就应该发觉问题的,可我们都沉溺放肆,竟全无办法。
坠入爱河时候我们有很多排列组合,恨不得每天有三十六个小时能够黏在一起。
可时间越久越熟悉,好像厌倦变成了通病。好像小时候,一时爱吃苹果,恨不得每顿饭都有苹果,甚至把这当做一辈子的爱好。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只是某个时刻的一厢情愿。
3.
我问周弥为什么抽烟,她说是前任留下的劣习。
这是我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也是最后一次。其实就像她歪过头问我爱不爱她一样,不大需要答案。我找不到话题,慌不择言,最后选择了沉默。
多像那次我们约会的剧情,却发生在不同的纬度里,再也回不去。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我也没有,其实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样也好,起码好过当对怨侣。
火星在夜幕里闪了一下,又很快灭掉,烟盒被她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她还是踩着高跟鞋,一身西装笔挺地看不出一丝皱纹,唯独指尖留了点烟灰残痕。
她把头发拢成一个马尾,伸手招来辆出租车。她是个耀眼的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如此。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并不狼狈,却很疲惫。突然想学着她的样子点一根烟,把所有思绪都放空掉,回家冲个澡再睡一觉。
一眼万年的心动太过短暂,抵挡不过现实的消磨。我不敢再提起她的名字,也不敢再回忆种种,全当做是一个梦而已。
我想过要发短信和她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是浪费了这么久时间,又或许给出过许多承诺,却没机会一一践行。
人都是这样。
满怀信念、贪婪、虚妄,想要佐证爱情,最后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