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分手的时候，我听着一夜的《勇》，回想自己和他的经历，我决定还是做自己，继续为爱痴狂下去。爱情在他生活里可能只是个调味剂，但我不一样，我要热烈的爱，百分百的爱，我有预感，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1.

半年前，我为了男友来到成都，只拖了一个箱子，没给自己留半点退路。我觉着自己带了红佛夜奔的果敢，男友是我的李靖，我们即将作为“成都风尘二侠”勇闯江湖。

我到达双流机场时，给男友打电话，宛如一个演偶像剧的白痴，神秘兮兮地问他猜猜我在哪。他配合演出，说天哪宝贝，我猜不到！我说，双流机场，还不快来接驾！男友沉默半分钟，他说我在公司加班，你明天来找我吧。

当初我大概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货，他这样说，我竟然觉得没有半分不妥，没察觉他半分异样。我说好啊好啊，那我先找酒店住下，明天见。他问，来玩几天？我说，玩什么玩，我从公司辞职了，以后就在成都定下。他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陪玩两天后，他送我回酒店。他说有个很正经的事，希望我不要太激动。我抬头看着他，说你该不会要求婚吧？妈的，群演在哪？是不是等会儿有你朋友蹦出来？能不能先等一等？我上楼去补个妆。

他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分手吧。

我的脑子断档几十秒，在理性和感性的世纪角逐中，骨子里的骄傲占了上风。我稳着声音问他，咋回事儿啊老弟，出轨还是没感觉了？问完后，我在心里骂了句，这他妈有什么区别！他也很坦诚，坦诚到我无法责怪他。他说，出轨，就在前段时间，本来想下周去你那边出差时再跟你说。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渣得特别纯粹。他们坦荡地勾引你，爱你，在你心上作恶，他们也会同样地对待任何人。感情的道德观对他们来说像游戏，恋爱是做实验，不断地试错，不断地找到新鲜感。

你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因为你深知他确实不爱你，才会喜欢上别人。而他也并没瞒着你，还打算选个好时机，几近温柔地告诉你。

我一直说男友是特别好的情人，我们相恋的每一天，他都在为将来的离开做准备。

他说分手，我说好。他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成年人连失恋都得体面，我们好聚好散，不争不吵。他看着我，可能终于有点于心不忍，他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啊。我说怎么还不走，留下来要我请你喝酒吗。

我没标榜自己多爱他，也从不跟他说，我来到成都前，因为他而放弃了些什么东西。分手后再演苦情戏，未免太俗套了。

那天我去便利店，用兜里剩的钱买了一件啤酒上楼。我一瓶一瓶地往胃里灌，灌了半件下去，趴在马桶边吐得稀里哗啦。我一边吐一边哭，心想这酒真是太苦了。

吐完后，我异常清醒，我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看着成都夜景。我第一次觉得，成都好大，像一汪浩瀚无边的大海，这城市不属于我。

2.

我没离开成都，在二环高架旁的光华村租了房。找不到工作的每个夜晚，我站在阳台看二环高架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看那些光流。我给家里发信息，编着理由问我妈借钱，一开始借个两三百，然后借一千。对话的结尾总是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就还给你。

我妈说不急，好好照顾自己。我按着自己因吃了三天泡面而疼痛的胃，说我好着呢，来成都后胖了八斤。

我是个三十八流的音乐人，说直白点，弹琴唱歌的，偶尔也自己写一写。十年前没赶上摇滚不死，前几年没赶上民谣大热，我背着吉他在九眼桥的酒吧外面唱《成都》，有人过来赶我，说我挡着他们做生意了。

生意红火的酒吧都有歌手驻唱，挺多是长期合作。我这种属于打一枪换一地儿，一周七天，要跑很多个场子。大多是小酒吧，唱一晚上，喝酒的人没几个。有一次我发着烧，声音哑着跑去唱，唱完后老板跟我说，请你喝杯酒吧，以后都是朋友。我心底一沉，猜了个八分他不想给钱。我说老板，反响还是可以，少给点也行。他说最近酒吧入不敷出，大家算半个同行吧，互相理解一下。

我平时不暴躁，那天猛地一下就发飙了。我朝他吼谁他妈跟你是同行！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交不上房租我睡你家啊？！

我背着吉他冲出酒吧，那天夜色晴朗，月亮浑圆，但我感觉脸上有雨水，大雨滂沱。

3.

两个月后，前男友来找我，我化上精致的妆，其实心里也有期待。他却跟我说要借钱。我愣了几秒，揉了下眼睛，说关于女朋友？他说是，要去做个小手术。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在一些人的生命里，将永远是备胎。

他说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有难处大家互相帮衬一下，给彼此点退路。我那天特别平静，去买了包烟，两人抽了一支，相顾无言。我跟他说，我没钱。帮不了你，我早就没退路了。

我不怪他，时至今日我都不怪他。感情的事里没有对错，只是你不爱我。这没办法，爱不爱的，真没办法。

第二年，我结识了很多成都本地的音乐人，他们商量开个酒吧，我可以在这里长期驻唱。有了根据地，我的生活平稳许多。我们在这里喝酒唱歌，日日狂欢，夜夜下沉。天亮前收拾一片狼藉，坚硬的啤酒瓶在地上滚动，碰撞，叮叮叮地响。

我们总在夜里喝多，大谈理想。我说要做一辈子音乐，朋友说理想至上。打烊时，酒就醒了。我会坐在店门口等到第一班地铁才走，朋友叫我早点回去睡觉，我说打车太贵了。

我原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忘了他，醉生梦死，就没力气想起他。好景不长，后来酒吧由于经营不善，倒闭了。我们坐在漆黑的酒吧里抽烟，没人说话。我发现生活就这样，一个人是操不动的。有人选择回去工作，有人选择结婚生子，根据地没了，我又开始流浪。

这年年底，两个朋友找到我，说服我去全国跑场。他们说年轻人嘛，就是要多出去看看。

我犹犹豫豫，没给出答复。直到两天后，他给我发消息，说他要结婚了，邀请我去。他说其实还是我好，不会逼他结婚，逼他生孩子，还是爱我更自由。我隔着屏幕，红着眼睛跟他说，人怎么可以残忍到这个程度。

你不能因为清楚地知道，我自始至终都爱着你，你说一句过来，我就摇着尾巴说来了来了，而对我肆无忌惮。你未免也太狠心了。

我和朋友决定开车走。我收拾好行李，只有一个箱子。临走前再检查一次，什么都带了，只扔了前男友当年送的表。我以前总觉得爱情是不计回报，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什么都想要。我以为所有的结局都能配上经历的苦难，而太多故事在半路无疾而终。

民谣歌手唱着“姑娘，我爱你”，下一句是“但我不能娶你”。我太明白，很多感情在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我说我会忘了他，或许过程中带着一种割肉剔骨的悲壮，也或许不痛不痒，就消失于生命举行的大逃亡。我坐在车上，夕阳不刺眼，路途坦荡。我知道，我终将在某个城市喝着啤酒唱着歌，和别人谈论起他时，说一句我是真的爱过他，用尽全力，坦坦荡荡，但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