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的秋天,我正在走辞职流程,明明已经辞了职背着琴和被褥去无锡投奔当时在无锡工作的朋友夏景。他们在南下塘租了个老房子,二层楼,有个小露台,现在上面放眼望去都是青砖黑瓦,家家户户晾晒的被子和衣服又给这幅水墨丹青镀了一层毫不违和的现代感。
我去的那天,明明正在南长街口的亭子里弹琴,夏景带着我去找他汇合。明明见面第一句就跟我说,“我写了首歌,叫小峰饭店。”
那是我第一次听《小峰饭店》,无锡的晚霞打在古运河旁熙熙攘攘的石砖街道上,小峰饭店的招牌就在目光能及的街对面,世界在那片刻分外安静。
“怎么样,好听吧。”明明唱罢问我。
我还没缓过神,答非所问地说,“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当晚我们在小峰饭店勇闯天涯了一顿。踉跄出门的深夜,我们仨都映红了脸。
前两年巡演路上老有听众问我小峰饭店好不好吃,我的回答千奇百怪,一会儿好吃一会儿不好吃,因为事实上我只吃过那一次,而且喝翻了,毫无印象。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饭店的意义与它好吃与否毫无关联。
那个秋天的无锡,是我们人生轨迹的人为转折点。
从一三年开始做音乐,发豆瓣,《城市》《故事》《城南旧事》,原本并没有决定要走上独立音乐这条路,当时只是喜欢,喜欢写,喜欢唱,校园无忧无虑,从没考虑过以后要怎样去生活。那时候我们对世界是未知的,世界对我们也是。
毕业工作以后,我们才深切地面临到底要怎样走完这一生这个拧巴的命题。最终发现,还是抛不下自己喜欢的事情。
辞去收入颇丰的工作对我们来说是个破斧成舟式的决定。当时我们一门心思筹备要做出一张专辑,用酒桌上常聊起的话,只是想着留下些什么以后不至于对这个决定后悔。
而这一筹备,就筹了整整两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被我们丢失。
时间是最好的老师,而时间也会杀死它的学生。
两年里我们从无锡辗转上海,从上海辗转苏州,终于在一七年找到了合适的制作人完成了第一张专辑,同年也做了四十几站的全国巡演。虽然专辑卖光了,但还是入不敷出。
在生活陷入窘境时我们开始更深入地思考生活本身的意义,紧接着去年我们又做了第二张专辑《小镇青年》以及同名巡演。票房涨了一些,依然入不敷出。
独立音乐这条路远远比其他行业艰辛得多,然而我们是乐观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瓶牛二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瓶。
今年,我们成立了厂牌,又要划着断桨出发了。三十站巡演已经开票,这一个月来我一直没敢看票房,听天由命。
常常又想起那个站在南长街傍晚凉亭的明明和我,面对晚霞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是否萌生过一丝羡慕呢。
或许吧。
文/一三王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