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且敬爱的：

张小姐，给你写信，我最怕的是不够真诚。

现在窗外是冬天了，距离八月份我们在创作中初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我的状态和当时一样，工作努力，熬夜频繁，在头痛和困倦中仿佛看到了一线不一样的东西，又仿佛没有。

我知道你也总是担心自己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缺乏改变，看不到更多的意义。但某种程度上我希望你相信，你的怀疑已经使你变得不同。抽一支烟有什么浪漫啊张小姐，小说中的爱恋又有哪里稀奇，是你探头探脑地拼命享受那一刻，才让它变成了人生值得记录在歌词里的瞬间。

至于更多感觉平凡的时刻，就让它平凡着吧。生活页页精彩该多无聊，像名言金句实录。那是人为的节选和浓缩，我们无法扮演生活的编辑，做个读者就很好。

再者说平凡之中，或许会长出什么别的枝叶花果。你也知道李想和我，埋头在繁杂的工作里，在写不完的方案和审不完的稿件里，做歌的时间是渺小的，但快乐是实际的。

我担心你感觉不被尊重，甚至一直没敢告诉你，《得了吧张小姐》这篇歌词是写在一间挤满员工的会议室里，南方的下午闷热昏沉，每一句疲惫的发言都加重一层温度。我抱着笔电装作在记录会议要点，却是在写你。

我想象你二十多岁，工作一两年，坐地铁通勤，朝九晚六的日子有时让你觉得安稳，有时又仿佛悄无声息在击溃你。你老大不小了，早就听过了一些音乐、读过了一些书，你常看到书里讨论“孤独又自由”，你在想孤独你体会到了，自由又在哪里。

我就是把这样一个不完善的、多思又敏感的你直接带到李想眼前的。我平时也总发没头没尾的歌词片段给她，她是照单全收的天才作曲，总能快速精准地还原一首歌该有的画面。但她对《张小姐》的把握又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什么都没解释，只有长句的歌词、并不规整的分段、复杂艰涩的口感。

李想是在只言片语的虚空中，抬手一牵，就抓住了你。

可见，张小姐，生活总是有这样不经意的惊喜，冥冥中不知疲倦地要塑造、注解这一切。

到最后我更无法回答歌曲评论里的问题了，关于张小姐原型是谁，她真实存在吗？

怎么说呢，我当然不愿意只把你称作灵感的产物。通过这首歌，你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人生纪录片，你煞有介事的抒情、突如其来的怀疑、偶尔想要逃离的感受，都不再是不被认可，需要藏起来的部分。相反你那么自然，仿佛已经存在了二十多年之久，与人在拥挤的地铁里打过照面，在楼下的店铺里买过同一种米粉，在夜读小说之后分享了同样的失眠。

如果真有什么是虚构，或许是你的名字：你大可以是哪一位陆小姐、李小姐、姚小姐，随机坠落在一个选定的地点。

但虚构绝不会是你的生活。你有那么炽烈的意识，敢从人潮中赤裸裸地来，决心要走到没有尽头的另一个地方去。

李想和我总是祝你好

二〇一八年冬

文/万一（作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