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语音乐产业化的当下,当我们谈起某些粤语歌,难免有种被歌词或旋律击中的情感。除去粤语发音“九声六调”的婉转动听,作词人十分注意韵脚的使用和兼顾旋律音高外,粤语歌词本身的美感和味道就很值得反复品味和考究。
比如林夕写“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于是我们知道,爱一个人就像爱一座山,你有什么本事移动富士山呢?你只能远远看着,自己走向ta,路过风景,不求结果,爱过就已足够。
再比如千嬅《少女的祈祷》,“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凭运气决定我生死”,谈恋爱如同搭电车,你不知道交通灯接下来是变红还是变绿,正如你不知道爱人何时会离开,也只好凭着一腔孤勇跌跌撞撞求一个好结局。
今天,我们想和你们聊一聊几首粤语歌中以风景做意象、借风景来抒情的歌词,也许扎心就在猝不及防间。
渴望被成全
努力做人谁怕气喘
——郑秀文《高山低谷》

有时候两个人的命运注定了一个像高山、一个像低谷。郑秀文唱了一首励志背后的绝望之歌,处于低谷的我即使仰望高山,却也知道那样的乐园自己从未拥有过。
就像歌词里写,“你快乐过生活,我拼命去生存;你界定了生活,我侮辱了生存”,同人不同命,殊途无法同归,犹如那些高的山低的谷,无形中蔓延开,成为两个人无法逾越的阻碍。
这样的“高山”和“低谷”可以有很多种隐喻,直观而言不难想到出身不同就能让人生际遇完全不一样,有人是生来就赢在起跑线上的,而有的人,也会选择付出某种代价来换取物质的丰裕。
于是这般,就有了“贵族游戏”和“街角游记”之区分,你在山巅盘旋,俯瞰我的疲倦,而我继续于山谷间生存。即使尚有极远的差距,就算望不到终点和明天,依旧得勇敢生存下去,毕竟努力做人谁怕气喘,谁人不渴望得到成全。
讲分开可否不再用憾事的口吻
习惯无常才会庆幸
——陈奕迅《落花流水》
落花和流水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一次无意的交汇会带来后续无限深意的故事。蚊香音乐上关于这首歌有这样一条热评——人生最好的三种状态:不期而遇、不言而喻、不药而愈。这三个词大概能最好地形容落花流水的一场萍水相逢。
有些故事本身就不需要结局,生活本身也不需要过分被童话化。落花飘落到下游生根,流水蒸发变成天上的白云,这就是它们自身的命运。一场相遇,短不过五月的落霞。
其实这样的道理,我们又何尝不明白呢?但仍然情愿为好事泪流。我们如同流水清楚惜花责任一般知道自己真的身份不过是“送运”,我们也知道落花和流水都有各自无法改变的既定路程,可依旧会为了故事下文牵挂,依旧在散席时一边哭一边唱着“学会洒脱好吗”。
人总是这样口是心非的动物。经历过的美好,都是最温柔最难忘的。“这趟旅程若算开心,亦是无负这一生”。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王菲《约定》

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记得笑着离开的神态。和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光里,大概整座城市都会变得轻快和熠熠生辉。有些约定,是为了证明爱情的忠贞不渝,而有些约定,则是为了至死也不忘记。
我们都太渴望爱情能够圆满,但也都知道世事通常不如人愿。许多尚能拥有时,稀松平常的画面,在不得不分离时才显得无比珍贵。记得教堂的钟声、淅沥的雨声,记得街灯下那份微温的便当,可是想着你的身影,却还是要“凝住眼泪才敢细看”,小心翼翼,害怕梦醒,也害怕破碎。
忘掉天地,也忘记了自己,有朝一日壮阔胸膛也会不敌天气,却不会忘了曾经相约要看黄叶远飞。你有没有在秋日昏黄的路灯下,为爱的人唱过一首《约定》?
这山顶何其衿贵
怎可给停留一世?
——杨千嬅《芬梨道上》

芬梨道是香港太平山顶的一条路,因为谐音“分离”,有些迷信的恋人在游览山顶时会避免经过这条路。偏偏不信邪的情侣笃信自己会爱到地老天荒,他们逆着寒流,趁着夜深,横冲直撞到山顶来观光。
然而日光底下无薪事,分分合合再平常不过,所以林夕写“这山顶何其矜贵,怎可停留一世”。爱到英勇时,人人都以为自己能轰烈做世界之最,夕爷却以山顶的“高贵”来比喻爱情如同登天梯,“只得很少数伉俪,在这风景线上筑关系”。
平日无趣的风景闪闪发光,不过因为那日某人恰巧陪伴在旁。爱得壮烈的人失恋也无比壮丽,从前与恋人在湾仔谋杀光阴,施勳道的街灯旁留下过寒冷热吻,山间乱石上处处刻下誓言,仿佛想要与盛世比风光……
风景最是见证了爱情的无常。太平山顶的凌霄阁从来不会是情侣的目的地,就如同当天爱到动魄惊心,最后还是化作烟云一场。
相同的风景意象,在不同的歌中,反映的可以是全然不同的情感——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遥远的她》唱的是即使遥遥万里、天人永隔、人无觅处,爱意仍不改变的坚定;
“游遍了天下前路风景盖着了烟霞,蒙闭的双眼未明白沾上你是何代价”,容祖儿一首《烟霞》,却把爱情当中的藕断丝连、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形容得像天边烟霞一般暧昧、飘忽、难以捉摸。
有时候这样的情感也会交相辉映——
李克勤在《月半小夜曲》中唱“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天上那一轮月亮依旧,相遇很短,遗忘很长,设想过很多种以后,无奈却是占据我心的爱人来了又走;
Eason在《月球上的人》中唱“共你一分钟都足够我生醉梦死”,无论是相爱或错爱,人类足够渺小,不问结果地享受当下也是一种态度,三世书上不会记载谁和谁是最爱,还是要趁拥有的时候拼命去爱啊!
文/Ver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