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快到农历新年,长期在外地求学工作的人们,陆陆续续都开始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不同于旧时的通讯不发达交通不便,在高铁、飞机航线的广泛铺设下,如今国内的绝大部分地方,都能在一天内抵达。
而作为更为传统一些的交通工具,火车因其线路通达价格经济的优势,依旧是绝大部分国人会选择的春运交通工具。加之以文艺作品中对于车站离别场景的描绘,对于火车,我们总有种别样的情愫。
关于火车的音乐和诗歌更是不在少数,民谣歌手程璧就有一首歌叫《火车》,歌词选用了土耳其诗人塔朗吉的同名诗歌,关于这首歌,程璧曾在个人社交网络里写过这样一段话:
“读到《火车》这首诗是在去年东京的初春时节。提到火车这个意象,对于中国人来说似乎有着更为深刻的意味。每一年的春节,有数亿人从南到北,或者从北到南,进行一次大的迁徙。而火车是承载这次迁徙的最常用到的交通工具。于是人们对于火车的印象,似乎远远多于这个交通工具本身,而是一种远方,亲情,离别与思念。
最打动我的那一句,是诗人说,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读到这样的句子,心头会不禁一热。是啊,如果不是诗人的提醒,是不是我们早就忘记了我们身体里流淌的是人类共同的血脉。常常我们因为利益,信仰,国界而争执不休,可是诗人总是有着更高的视,以仁爱之心,提醒那些因现实纠葛而变得盲目的人类,要记得互相包容与友爱。因为我们是这颗蓝色星球唯一存在的人类。是不是我们都可以对彼此送出一句祝福: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1、火车
塔朗吉
去什么地方呢?这么晚了,
美丽的火车,孤独的火车?
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
令人记起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呢?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2、倾听
D.H.劳伦斯
在所有的声音中,亲爱的,
我倾听来自你的寂静声息;
每当我开口,我就感觉到
你的寂静俘获了我的话语。
我的话语从熔炉之中
只是飞出了零星碎片,
我见到寂静轻而易举地
将我的话语吸进一片黑暗。
云雀的歌唱响亮又欢畅,
但是我宁愿寂静出面
攻克鸟儿以及鸟儿的歌声
让它们不再呈现。
一列火车呼啸着奔向南方,
冒出的蒸汽如飘荡的旗帜,
我看见寂静的秘密的身影
沿着道路挺近,寸步不离。
于是从世界的熔炉之中
冒出无数人们的言语火星,
在生命的气流中旋转,
奋力填充夜晚的空洞。
然而它们无法改变黑暗
或者以声音让其退缩;
在一片完美的寂静之中
唯一的浮标便是星辰闪烁。
3、两列交错而过的火车
王小妮
见到我就大声鸣笛的火车
浑身都是力气,浑身都是奔跑细胞。
一个进城一个出城
谁也不看谁
他们两个相遇的时候疯子一样加速度。
城市,这只化了彩装的恶魔
每天吞吐着太多的幻想家和失意者
真生了一只好胃。
每天下午2点30分
向北向南的火车准时相遇
慌不择路地避让对方。
不可能交谈。
不可能临时停车。
进城的和出城的看不清对方的脸。
悲剧通常是喜剧的七倍
这事儿我专门盘点过。
火车们一下子过去
安静又回来了。
我想象我是一扫而过的火车
望见贴在某扇玻璃上的某些影子
所有人都恍惚不清地被忽略
火车们长哭一样鸣笛。
4、深夜,听见一列火车经过……
代薇
深夜
听见一列火车
由远而至
一节黑夜的抽屉被拉出来
它关上的时候
就像多年后我回头看了你一眼
5、夜行火车
瘦西鸿
我可能从夜里剜出一小块黑
那时我坐在一条颤栗的铁轨上
火车正在飞驰而来
我不知道这样虚弱的一点障碍
会不会让它害怕
我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细微的声音使周围的草一再伏下身去
和我以及身边的铁轨
共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坑
火车正在飞驰而来
我相信一辆火车载着众多人的归宿
我渴望见到这些有着孤独面孔的人
但我所制造的这一系列麻烦
全不为他们所知
火车飞驰已来到我的面前
它用撕心裂肺的尖叫
从我身上割下惊恐平静和虚妄
火车飞驰而去我留在原处
不是铁轨也不是枕木
我只是几粒枕着木头的卵石
6、列车
外外
长长的隧道
一个人
在走
另一个人
走在
列车车厢里
列车突然
钻进隧道
一格格车窗
像发亮的胶片
车里的人
看不见
车外的人
却都停下来
看见这部电影
一闪而过
7、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
曾卓
在病中多少次梦想着
坐着火车去作长途旅行
一如少年时喜爱的那句诗:
“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
也不管它往哪儿开”
也不管它往哪儿开
到我去过的地方
去寻找温暖和记忆
到我没去过的地方
去寻找惊异、智慧和梦想
也不管它往哪儿开
当我少年的时候
就将汽笛长鸣当做亲切的呼唤
飞驰的列车
永远带给我激励的渴望
此刻在病床上
口中常念着
“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
而耳中飞轮在轰响
脸上满是热泪
起伏的心潮回应着列车的震荡
8、十四行诗节选
聂鲁达
不要远离,哪怕只有一天,因为——
因为我不知怎样说:一天也长
而我将等待你,就像在空旷的车站
此时火车停在别的某处,熟睡。
不要离开我,哪怕只有一小时,因为
那样痛苦的泪珠就会一齐迸发,
徘徊着想回家的烟雾就会漂
向我,窒息我失落的心。
噢,也许你的剪影永远不会在海滩上消融;
也许你的眼睑永远不会眨动到空荡荡的远方。
不要离开我一秒钟,我最亲爱的,
因为那一瞬你将已走得太远
我将满世界迷惘地游走,追寻,
你会回来,或在这儿抛弃我去死吗?
9、火车开动的那一刻
德·克列诺夫斯基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
仿佛还是在候车大厅里,
感觉有什么话语没有说出,
但已没有时间去纠正。
我的火车通向不可躲避的远方,
它分秒不差地开动,
在这告别的时刻,抓紧时间,
请你说一点稍许温柔的话语!
这完全是最后的分手,
必须要告别,这就是说,
而不是像前几天那样,
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
你没向我索要地址
我去往何处——你无法知道!
我也不曾说:“给我写信!”
只说了一句:“不要忘记!”
10、候车大厅
长篙
长椅很长
像一条铁轨
这个人躺在上面
睡得很香
火车 没有提前抵达
一趟趟过站的
是时光
11、疑问集(节选)
聂鲁达
告诉我玫瑰当真赤身裸体
还是它就是这种穿着?
为什么树藏匿起
根部的光辉?
谁听到犯了罪的
汽车的忏悔?
世上可有任何事物
比雨中静止的火车更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