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是文艺爱情片的爱好者,那你一定有看过大名鼎鼎的“爱在三部曲”,尤其是第一部《爱在黎明破晓前》,杰西与赛琳娜的相遇堪称SOULMATE的模范标本。
他们一起游玩维也纳,聊人生聊爱情聊音乐聊诗歌,影片中穿插的那几首诗歌更是为电影增色不少,除了河畔流浪诗人的吟诵,你也一定还记得男主杰西朗读诗歌的片段。
当他缓缓道出那句“The years shall run like rabbits”(我知时间白云苍狗),赛琳娜正躺在他的腿上。
这首诗正是节选自英国诗人W.H.奥登的代表作《漫步夜色中》。
作为近代英国诗坛上最知名的诗人,另一部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的电影《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也引用了他的诗作。在片中,他的《葬礼蓝调》被作为悼词追悼逝去的爱人,这也是影片中最严肃最感人的部分。
W.H.奥登是公认的现代诗坛名家,1907年出生在英国,1946年成为美国公民。奥登的写作,尤其是诗歌的写作技巧,深受北欧主要诗歌派别的影响,被公认为艾略特之后最重要的英语诗人。
生活于战争年代的奥登曾于1938年来到中国,并写下了《在战时》组诗,记录了战争给中国带来的疮痍,这些诗歌也被誉为“这十年间最伟大的英语诗”。
而爱情,又让奥登从一个尖锐、深刻的社会诗人,化身为情诗圣手。他46岁的时候开始和18岁的诗人切斯特相恋,正如诗里所说的那样,切斯特与奥登的爱情并不平等,奥登则心甘情愿地成为爱得更多的那一方。
切斯特终究还是给了奥登一段美好的爱情,并一直持续到了1973年的秋天——奥登因心脏病在维也纳去世。
1、葬礼蓝调
停止所有的时钟,切断电话
给狗一块浓汁的骨头,让他别叫
黯哑了钢琴,随着低沉的鼓
抬出灵怄,让哀悼者前来。
让直升机在头顶悲旋
在天空狂草着信息他已逝去,
把黑纱系在信鸽的白颈,
让交通员戴上黑色的手套。
他曾经是我的东,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
我的工作天,我的休息日,
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话语,我的歌吟,
我以为爱可以不朽:我错了。
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颗都摘掉,
把月亮包起,拆除太阳,
倾泻大海,扫除森林;
因为什么也不会再有意味。
2、漫步夜色中
漫步夜色中
我走下布里斯托大街
路上的人群
如小麦收获时的田野
沿浪涌的河岸
动情的歌声传来
铁轨的拱桥下
他唱着:“爱无止息。”
我将爱你,亲爱的,我将爱你
直到非洲连着中国
直到河流越过山巅
直到鱼儿雀跃大街
我将爱你
直到海折水枯
直到移星转斗
喧闹于苍穹
我知时间白云苍狗
因我怀抱着
岁月馨香的赠予
和世间独一的初恋
然而城里的钟声
已开始呜呼作响
噢!莫叫时光欺瞒
时光它怎可战胜
梦魇的深穴
赤裸着正义凛然
时间在黑暗里目不转睛
制止你的每一个亲吻
头痛心焦
生命在朦胧中溜走了
时间的幻想终会实现
不是明朝就在今日
曾经绿荫葱茏的巷
如今弥漫骇人的雪
时间打断如织的舞步
还有跳水人的华丽躬身
噢!把双手插入水中
让它没过手腕
凝视,凝视盆中
想想你究竟错过了什么
冰川在壁橱里敲门
沙漠在床上叹息
茶杯的缝裂开了
一条通往死域的径
那里,乞丐们博彩
巨人迷惑了杰克
纯真的男孩咆哮着
吉尔躺倒在地上
噢!看,看镜中
看看你的痛苦
生活还是上天赐福
虽然你已不能祈福
噢!站,站在窗边
泪水涌出烫伤脸颊
你将爱上你驼背的邻居
把他放进你扭曲的心里
夜深,深夜降临
歌唱的情人们已离开
钟声消逝于夜空
大河流逝在心中
3、爱得更多的人
仰望那些星辰,我很清楚
它们并不在意我会否受苦,
但在大地上,我们最不必
恐惧来自人和兽的冷漠。
我们会有何感受,如果星辰带着
我们无以回报的激情为我们燃烧?
如果爱意不能同等,
让我成为那个爱得更多的人。
我想我爱慕
那些漠不关心的星辰,
但现在看着它们,我不能说
我用整天深深思念了哪一颗。
如果所有星辰都要消亡,
我要学会仰望空旷的天空,
感受它那彻底黑暗的壮丽,
尽管我需要些许时间才能学会。
4、孤独
每个恋人都有自己的理论
关于和他的爱在一起,与独处
之间痛苦的区别:
为什么,在做梦的时候,那真正激起感觉的
亲爱的肉体和骨头,在苏醒时
却以他自己的影像出现。
那客索斯不相信未知;
他不能和他湖中的形象联合
只要他承认他是孤独的。
孩子,瀑布,火焰,石头,
总是能应付伤害,
并把宇宙心安理得地视为己有。
老人,比如普鲁斯特,总是倾向于
把爱认为是一种主观的欺骗;
他们爱得越多,他们越感觉孤独。
无论我们持何见解,它一定显示出
为什么每个恋人都希望
把自己变成别人:
也许,事实上,我们从不孤独。
5、悼念叶芝(死于1939年1月)
(节选)
泥土呵,请接纳一个贵宾,
威廉•叶芝已永远安寝:
让这爱尔兰的器皿歇下,
既然它的诗已尽倾洒。
时间对勇敢和天真的人
可以表示不能容忍,
也可以在一个星期里,
漠然对待一个美的躯体,
却崇拜语言,把每个
使语言常活的人都宽赦,
还宽赦懦弱和自负
把荣耀都向他们献出。
时间以这样奇怪的诡辩
原谅了吉卜林和他的观点,
还将原谅保尔•克劳德,
原谅他写得比较出色。
黑夜的恶梦把一切笼罩,
欧洲所有的恶犬在吠叫,
尚存的国家在等待,
各为自己的恨所隔开;
智能所受的耻辱
从每个人的脸上透露,
而怜悯的海洋已歇,
在每只眼里锁住和冻结。
跟去吧,诗人,跟在后面,
直到黑夜之深渊,
用你无拘束的声音
仍旧劝我们要欢欣;
靠耕耘一片诗田
把诅咒变为葡萄园,
在苦难的欢腾中
歌唱着人的不成功;
从心灵的一片沙漠
让治疗的泉水喷射,
在他的岁月的监狱里
教给自由人如何赞誉。
叶芝于1939年1月28日在法国南部逝世。奥登与两天后离开欧洲,抵达美国并定居(美国时间1月29日,法国时间1月30日)。
6、美术馆
关于苦难他们总是很清楚的,
这些古典画家:他们多么深知它在
人心中的地位,深知痛苦会产生,
当别人在吃,在开窗,或正作着无聊的散步的时候;
深知当老年人热烈地、虔敬地等候
神异的降生时,总会有些孩子
并不特别想要他出现,而却在
树林边沿的池塘上溜着冰。
他们从不忘记:
即使悲惨的殉道也终归会完结
在一个角落,乱糟糟的地方,
在那里狗继续过着狗的生涯,而迫害者的马
把无知的臀部在树上摩擦。
在勃鲁盖尔的《伊卡鲁斯》里,比如说;
一切是多么安闲地从那桩灾难转过脸:
农夫或许听到了堕水的声音和那绝望的呼喊,
但对于他,那不是了不得的失败;
太阳依旧照着白腿落进绿波里;
那华贵而精巧的船必曾看见
一件怪事,从天上掉下一个男孩,
但它有某地要去,仍静静地航行。
7、旅人
他站在一棵特异的树下
把远方高举到面前,专寻找
抱有敌意的不熟悉的地方,
他想看的是异地的奇奥,
当然那里将不接待他居留;
他得尽力使自己保持原样:
即一人爱着远方的另一人,
原有着家,顶着父名在头上。
然而他和对方总是一套:
他一离开轮船就踏上港口,
照例是温柔,甜蜜,易于接受;
城市像簸箕般盛着他的感情;
人群不怨一声地为他让开,
因为大地对人生总能够忍耐。
8、布鲁塞尔的冬天
寒冷的街道缠结如一团旧绳,
喷泉也在寒霜下噤不出声,
走来走去,看不清这城市的面容,
它缺少自称“我乃实物”的品性。
只有无家可归和真正卑微的人们
才像确切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他们的凄惨集中了一切命运,
冬天紧抱着他们,像歌剧院的石柱。
阔人们的公寓耸立在高地,
几处窗子亮着灯光,犹如孤立的田庄,
一句话像一辆卡车,满载着意思,
一个眼光包含着人的历史,
只要五十法郎,陌生人就有权利
拿胸膛给这无情义的城市以温暖。
9、1939年9月1日(节选)
1939
我所占有的只有声音
用来拆解折叠的谎言
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头脑中浪漫的谎言
以及其建筑高耸入云的
权威者的谎言;
没有任何事物如同这个国家
没有任何人单独存在;
饥饿让公民或警察别无选择
我们必须相爱或者死去。
10、纵身一跳
危险的感觉并未消失不见:
路程确实很短且又陡峭,
尽管从这里望去很是平缓;
想看就看,但你得纵身一跳。
意志坚强者睡觉时变得感伤
会破坏愚人也能遵守的规章;
不是社会习俗,而是惧意,
有一种即将消失的趋势。
奔走忙碌的老爷车叫人着恼,
满身污垢又不牢靠,而每年
啤酒都会提供几句妙语隽言;
想笑就笑,但你得纵身一跳。
那些据说应季合时的服饰
既不实用耐穿又不便宜,
只要我们同意浑浑噩噩过日子,
对不见了的那些人再也不提起。
一言难尽,当说起社交能力,
可是,当没有其他人在场时
找乐子甚至比哭鼻子更难做到;
没有人关注,但你得纵身一跳。
在万丈深渊的幽僻一角,
亲爱的,我们躺过的床还在那里:
虽然我爱你,你还得纵身一跳;
我们的安全幻梦不得不消失。
11、此后永无宁日
即便和暖、晴朗的天气
再度惠临了你挚爱的乡郡,
天地复又斑斓五色,暴风雨已将你改变:
你永远不会忘记,
暗夜遮蔽了希望,而大风
预告了你的失败。
你必须去适应你的个人认知。
回头的路,远方的路,外在于你的都是他者,
你从未听说月亮会消失不见,
那些未知数量和性别的存在物
却肯定对你早有所知:
而他们并不喜欢你。
你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做?否认可不是答复:
你会转而相信——你又怎能避免?——
你做过,你确曾做了某件事;
你仍存希望,希望能把他们给逗笑,
你渴望他们的友谊。
此后永无宁日。
那么,鼓起你所有的勇气,反击吧,
你熟知每一种没有风度的骗人伎俩,
而你对此完全问心无愧:倘若确曾有过
一个理由,现在对他们来说也无关紧要;
195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