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
简迷离GEMINI
简迷离
平行世界里的少年,总会相遇
文/简迷离

Hello,我是苏娜。我出生后自带光环,常被误认为是印在麦乳精铁皮盒上的那位童星。三岁时创作了一首《咪咪曲》,歌颂不同人类的咪咪。在小镇上野蛮生长到6岁,父亲因为工作去了一个遥远的城市。我觉得他真的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我都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直到有一天,一个家伙出现在门口,对着我傻笑,嘴都咧到耳朵上去了。我愣了几秒钟,撒腿跑进里屋,对母亲大喊“我爸回来了”,但她并没有理我。一个世纪过去了,她才转过身来,泪流满面,我的童年在那一刻灰飞烟灭。
 
一家人团聚后,我开始学钢琴,做学霸做到17岁。参加完高考,两天两夜的火车带我去了遥远的北方。父母送行,一家三口在小餐馆吃饭,吃不惯北方菜,只有“八珍豆腐”可口,顿顿点它。第四天吃完我就吐了,灰着脸参加完开学典礼,陪爸妈在旅社房间呆坐,哑口无言。当时任何一个字都可能让地球爆炸。我起身走,无人挽留,关上门后我眼泪就下来了。一个人在阴暗的走廊上,二十七步走完了我的少年时代。
 
我们每天都在离开昨天的自己,但成长就是一个残酷的循环。三年多惊心动魄的大学生活后,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欲言又止的少年,从南开大学20宿仓惶叛逃的那个冬夜,第一朵雪花飘下的时候我回头,那些亮光的小格子,组成了一个诺大的矩阵,离我越来越远。

我在新租的小黑屋里背了一年的GRE红宝书,养死了一只猫,听涅槃看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勇敢恋爱,直到一天,导师催我交毕业论文,我才想起自己要写“纳米技术在新世纪的运用”。那一刻我终于发现,我只是以为自己长大了,其实并没有。我宁愿每周日下午骑车去天大教一个80岁老太弹钢琴,她竟然从拜耳学到了车尔尼。

终于,夏天的某个周日,我拿到了一本大红的证书,却再没去给老太上课。那晚,草地上坐满了毕业生,没有诗,只有远方。四年群居,一朝鸟兽散,哭的哭,笑的笑,寻死的寻死。苦涩的少年理想和成人前肉搏演习,就这样热烈地结束。同时结束的,还有八里台的打口磁带、挂在BBS上的情书、食堂诗社和湖边弹吉他的男生、整个青春期。
 
申请常青藤泡汤了,父母以为我终于可以放弃,是时候回归一个小镇青年梦碎后的坦然命运。没料到半年后,我在机场熊抱了父亲,这次是他,哭得像个孩子。有的人长大是越走越慢,有的人长大是越走越远。一觉醒来,我降落在法兰西。
 
我开始用英文写一个荒诞的故事,在我眼里巴黎是一个美丽又黑暗的地方,绝不是什么玫瑰、咖啡、狗屁左岸。从商院叛逃之后我进了一家时装学校做了一年的帽子,结识了一帮左派艺术家,跟一位胶片大师学摄影。我常陪他去新桥摆地摊卖照片,海边行走的僧侣和定格在时光里的孩子,没人要。看着桥下驶过的大船,我接到一个电话说那个荒诞故事要出版了,我却突然觉得自己从此再没有英雄梦。
 
我相信平行世界是存在的,我们总会在一个扁平的二次元里,和过去的那个少年相遇。即使透过如流星雨倾泻而下的时光碎片,我仍然可依清楚的看到,那一天的那个瞬间。我回到住处,打开电脑,收到一百封邮件,最后一封是一个交友网站的系统发送,说一位会员请求成为我的朋友。鬼才知道我为什么没把这封邮件拽进垃圾桶。我相信即使我穿越时空1万次我仍然会重复同样的动作,我点进了那个链接,结果,一个男孩子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蓝灰色的眼睛,就像雨里的大海。

——苏娜

Hello,我是加百利。我是跟着母亲长大的,父亲在我两岁半时离开了家。我人生最早的记忆是在我三岁多的时候,我在游泳池里溺水了,一个女人一把将我捞出了水面,她是我的继母。我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但我不记得自己恐慌,反而是大人们在那儿大呼小叫的。一个人在懂得生命之前是不会害怕死亡的。
 
我关于父亲的第一个记忆是在我五岁的时候,他带我去看《星球大战》,我俩坐在影院里分吃爆米花,那几乎是我们父子在一起最美好的画面。之后没多久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就出生了,从此我见父亲的机会就更少了。据说我从小就非常难搞,七八岁的时候我妈就送我去看心理医生了,每次我见着那人都说,你放弃吧。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儿,就喜欢听大人说话,时不时插个嘴,跟人家辩论,都觉得跟我相处特别累。那时候只有两个人把我当大人看待,我外公外婆。有的人老了才变成小孩,有的人却从小就老了。
 
我12岁的时候组了第一支乐队。我讨厌学校,但老师们更讨厌我。我觉得自己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包括我父亲的离开,我和他的关系,我在他以为我不能原谅他之前就已经悄悄的原谅了他。我开始慢慢对世界充满好感,艺术、哲学、爱情,当我变得善意的时候,我病了。我每天非常焦虑,害怕失去一切,我怕我睡觉的时候就不能再醒来。我崩溃了,被送回到心理医生那里,但他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18岁夏天,我考了驾照,开车和朋友出去旅行,路上出了车祸,车子翻了好几个跟斗,撞得面目全非。我们几个人却都没有受伤。从那以后,我的病好了。

那阵子我外公患了老年记忆障碍被送去敬老院,母亲搬去照顾外婆,我因此去父亲家住了一段时间,那几个月最快乐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几个月后我决定离开巴黎去南部科西嘉岛闯一闯。我弟弟一周没跟我说话,他觉得我抛弃了他。
 
我到了科西嘉岛就剪了长发,把那些哥特范儿的黑衣服全扔了,我成天吸着双人字拖,顶着一头红色短发,穿起了花衬衫。我本以为会在海岛上度过余生,后来因为一个乌龙事件被当地一个黑帮老大拿枪口指着鼻子让我滚。我才又回到阴雨绵绵的巴黎。
 
我在乡下找了个房子,开始重新写歌,我那阵子写了很多东西,哪怕只是一个片段,一个动机。后来,这些碎片被一个音乐厂牌负责人听到,他们签下了我,为我录制了一张EP,并把我推荐给一家国际大公司,这家公司准备从三个男歌手中选择两位签下来重金打造,我就是落选的那个。
 
那段时间外婆去世,外公在敬老院砸东西,母亲失业,父亲和继母天天吵架,弟弟被送去寄宿学校,但我觉得挺好的。我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我们每天都在杀死昨天的那个自己,等待明天的那位。即使在弯曲的时空里,我与曾经的自己相遇,我也会1万次的告诉他,别急,混沌的青春和操蛋的生活其实才刚刚开始。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那一个瞬间,我收到一个交友网站发来的系统邮件,说一位会员与我的资料匹配成功,我点了进去,一个女孩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她很特别,黑色的眼睛,就像夏日的星空。

——加百利

责任编辑:秦何人 qhr@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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