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嘿，苹果女孩，现在阳光那么灿烂，你的世界好像在下雨，没关系，南加州永远不下雨，我们一起去南加州！Seems 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和H还有他爸爸J走在摘苹果回程的路上，J唱起了这首歌，并且一整天都在唱这首歌。 

 晚餐时，我忍不住同J提出抗议。

“嘿，J,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什么？”他看着我一脸微笑。

“可以不要唱这首歌吗？你知道的，我对California很敏感。”

“噢，是吗？我不知道。那这个星期我们只唱这首歌！”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的，对吧。”

“我很认真，小苹果。” 

J真的唱了这首歌一整个星期。

2.要下就下倾盆大雨

自从哥哥去世后，我就一直回避关于California的字眼。J唱了这首歌整整一周后，我竟然爱上了它。我开始单曲循环并渐渐回忆起很多关于加州，关于哥哥的小片段，这些小片段毫无联系，但是会一瞬间蹦出脑海，就和M&M巧克力豆广告一样。

午后和ex躺在阳光明媚的沙发上。“嘿，你知道一个关于音乐的不成文定律吗？”他一脸认真地问我。

“嗯哼？”

“那就是只要歌名里带California的歌都很好听，不信你去听一下。”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定律，只要歌词里有Texas的，大都是乡村音乐。”然后我们俩对视大笑。

盛夏晚上的托斯卡纳。和哥哥还有ex一起做了Proust Questionnaire，看过《追忆似水年华》的人应该都知道普鲁斯特问卷。Ex说他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醒来有我。哥哥说他希望以壮烈的方式死去，我说还在世的人中我最钦佩的是哥哥。

下了一整个星期雪的寒冷冬天。把冰冷的脚贴在哥哥身上，他没有挣脱，反而按得更紧。自我感觉大脑已经遗忘的，身体会帮我们牢牢记住。我刚开口想说些什么时，他用额头抵在我的头，轻声说道：“嘘……现在这样已是最好。”

夏天热得蒸发的巴厘岛，和爸爸妈妈哥哥一起在露天餐厅吃晚餐。餐厅的主持人邀请情侣一起玩心有灵犀的游戏，回答问题一致度最高的情侣可以免单。和哥哥假装情侣默契地拿了第一名，那晚免费吃了一顿龙虾大餐。

春节一个平常的午后。躺在哥哥腿上一遍又一遍的看盗梦空间，讨论影片的结尾小李子的陀螺到底停下来了没，幻想我们是否也是处在模拟可操纵的世界中，我们却不自知。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一个巨大的莫比斯环里兜兜转转，永远没有尽头。

“我一贫如洗，迷失自己，没有人爱我，我很饥饿，我想回家。南加州从不下雨，但是一下就是倾盆大雨。”这时的歌词加上诸如此类的无用的回忆小片段们真像倾盆大雨，把我的心淋得湿透。

3.不要考虑何去何从

晚餐后和J一起绕着湖边散步。J一直很健谈，每次对话的开始和结尾都由他领导。

“我唱了好几天的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现在你还讨厌这个词吗？”

“很讨厌。”我朝着J做鬼脸。

“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一个连H都不知道的故事。我有一个小妹妹，她去世了。她在和他丈夫一起去亚马逊徒步探险时失踪了，二十年了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这是他们的蜜月旅行。她是个肚皮舞舞蹈家，很美丽很耀眼，我最后悔的就是我没有去看她的最后一场演出，而是和我的一群朋友去了酒吧，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她扭动她的腰了。就像你说你很后悔你去约会了没有去美国见哥哥，你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刚开始我很排斥任何关于舞蹈的字眼，我就沉浸在自己悲伤的过去，自我怜悯。但是后来我遇到了H的妈妈，我们一起开始跳华尔兹，我才明白原先的我有多幼稚多可悲。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想念我妹妹，但是我每天都很开心，因为你知道吗？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伤痛活下去。”

说完J拍拍我的肩膀，又唱起了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

“It never rains in California,but girl,don’t they warn ya?It pours,man,it pours...”

4.我们一起去南加州

最后一天在农庄的早晨，早晨醒来后发现枕边放着一封十分漂亮有文采的英文手写信。我才疏学浅只能大致说出它的意思。

“亲爱的苹果女孩，早上好！我希望你做了一个甜蜜的梦。我很抱歉你的哥哥去世了，H一直和我说不要揭你的伤疤，但是我反复思量，还是觉得逃避是最差的方法。我不想你成为一个Ewiggestrigen。在奥地利德语里，有一个词叫Ewiggestrigen，专指那些永远活在过去的人。当你成为Ewiggestrigen，你就会抗拒时间的前进，永远地停留在过去。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尽全力。从最开始到最后一刻，都用尽全力。尽力去爱，尽力去恨，尽力去悲伤，尽力去享受。人生像一场冒险，你得到的也有可能随时会失去，生命不会消失，它会以另一种形式重逢。至少你遇到了我们。希望我们能一起去加州！“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昨天我和J一家刚订好了圣诞去加州的机票，我们6个人要逃离最寒冷的北欧，去那个永远不下雨的南加州啦！

你知道吗？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最痛苦的一年，它将你之后的人生变得美好自由。不管你觉得自己现在有多痛苦，记住，南加州永远不下雨。

文／小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