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麦浚龙Juno十年怀旧歌曲《念念不忘》一问世，立刻传遍香港的大街小巷，网络上是香港年青一代人满满的怀念。我的香港男友，第一时间把这首歌，以及十年前那首《耿耿于怀》的链接一起发送到我微信上，让我听听，他说这是他们这代香港人的回忆。
 
“怎么，想你前女友了？”听完两首歌后，我逗他。

“什么鬼。”男友不置可否地回复这几个字。
 
十年前，麦浚龙一首《耿耿于怀》推出，唱的是一个分手后男生对前女友的怀念；十年后，当年那个男生已经变成男人，再回首那段恋情，唱出十年后的感悟，于是有了这首《念念不忘》。
 
“那故事仓猝结束，不到气绝便已安葬……纵使相见已是路人茫茫，脸书等爱侣入睡却偷看。”
 
我静静的，把这两首歌反复听了好几次，默默下载存入手机中。我能体会香港人对这首歌的怀念，仿佛一个约定，在十年后的今天，突然被尚记得约定的人轻轻在耳边提醒：“嗨，我们说过的十年之约。”
 
十年的时光，从一个男孩蜕变成男人，这两首歌中展现了不同心境转变。当初的《耿耿于怀》，讲述的是刚分手男生对恋情的纠结无法放下，难受彷徨不知道如何寻找出路捱过这一劫；十年后的《念念不忘》，经历了生活的风风雨雨，对当初的恋人其实依然放不下，但清楚再如何也都已成往事，只能在繁华都市的另一角，静静打听对方的生活。不去打扰，不惊醒回忆，这样静默着就行了。
 
因为如今你我，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年，仿佛隔着沧海桑田的彼岸，在对面遥远冲我挥手。
 
这十年里，我经历了什么呢？上大学，初恋，分手，再恋爱，出国，工作，失业，读研，再工作……从厦门出发，辗转于马尼拉、曼谷、新加坡，如今定居在这座小岛，香港。生活一直在漂泊，在寻找，寻找我自己也未知的一切。身边的朋友来来往往，男朋友交了好几个，直到现在这个，安心陪在我身边，在这座孤岛上。
 
还记得大学时那些涌动在心中的梦想和激情，那时天真地以为未来一定会如我所愿，那时以为世界的一切绮丽在等待着我去探访，那时以为身边的男朋友，永远都会陪我一起前行。
 
十年后的今天，我安静地在这座忙碌的孤岛之城生活，每日繁忙穿梭于城市的车水马龙间，为高得吓人的房租和物价打拼，月底的薪水要科学计划好，开销储蓄投资和其他，不然每年的旅行、课程进修及一些奢侈购物将会泡汤；曾以为会孤独终老，不用麻烦组建家庭和处理两家杂事，现在也和身边男友将结婚计划提上日程，两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讨论时，我有种好恍惚不真实的感觉；父母的白发越来越多，今年暑假全家旅行时，父亲安静地看着我忙来忙去照顾家人，这曾经是他在做的。
 
如今的一切，有些是我预料到的，更多的却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我没想到自己成为这样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很多个夜晚，甚至在梦境中，年轻时无限飞扬的梦想，大学时的初恋男友，那些无所畏惧的气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都还会在胸中澎湃。早上醒来时，却依然按部就班地屈服于现实的尘埃中，安静和身边的人厮守，不反抗不挣扎，淡然度过平淡无奇的一天天。
 
小时候，我们会在小学作文里写下长大的梦想，有一些是为了讨好老师而写的，有一些是脑洞大开自己胡扯，有一些却是我们发自内心想实现的。没有人告诉我们，成年后的世界会如此残忍，会渐渐把我们的梦想撕碎，磨平，埋葬；没有人告诉我们，有时不论如何努力，都难以过上想要的生活；没有人告诉我们，所谓的诗和远方，会在惊涛骇浪的生活历险后一天天平淡下来，甚至每一天都在狼狈应付生活。
 
那些做出成就的人，只是地球几十亿人口中的少少数而已，那些曾参与过我们生活甚至生命中的人，会被时光的洪流远远带走，不再出现。
 
有时好想逃，能逃走就好了，不必面对现在这一切，不必面对一事无成的自己。但逃不了，每天还依然必须像打了鸡血般，吭哧吭哧继续前行，即使你只是那个默默无闻的nobody。
 
又或许，不是现在的生活多么不堪，只是即使当下生活再舒适再顺畅，心中始终放不下对过去的怀念。
 
和男友一起，特意去了一趟港岛的石板街，这里是当年麦浚龙《耿耿于怀》 MV里拍摄的场景，MV里青春飞扬的Juno缓缓从石板街走下，边走边哼唱着。如今此地已成为游客们来香港拍照的场景之一。
 
男友牵着我的手，缓缓走着。周围是三三两两欢快拍照的游人，从我们身边雀跃而过。我们俩没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一级级而下。
 
走到最下段时，男友掏出手机要给我拍照。
 
假如重新选择，一切倒叙回到十年前的厦门，没有之后任何的南洋飘荡，没有什么看世界，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奋斗，只是安安静静和当年大学初恋厮守，不管之后是厌倦分开也罢，平淡麻木相守也罢，如果这一切重新选择。

我愿意吗？
 
我看着男友手机摄像头，不知道答案，隔着十年后的彼岸。

“流连着，不想过对岸。”
 
 
作者介紹：
覃白璐，作品常见于香港《大公报》《明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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