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名莉香的五堂爱情课

——关于《东京爱情故事》

文/静岛

1991年,铃木保奈美和织田裕二合作了《东京爱情故事》,2018年,铃木保奈美和织田裕二在《金装律师》中再次合作。

看到剧照的时候瞬间泪目,27年时光就这么匆匆过去了,而《东京爱情故事》在27年后仍然是我最爱的日剧,它有着无法取代、不能超越的女主角:赤名莉香。

赤名莉香的爱情勇敢、明朗、不玩技巧、毫无保留,最终失败,如同现实中类似的爱情,九成九也将以失败告终。站在我的年纪,和稍微有一点的写作经验看,很遗憾的,我必须承认,这种失败,无论从现实还是创作层面,都是合理的、应该的,“世上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但这种失败,仅仅只是恋情的失败,而非爱本身的失败,更非能以这样的爱和希望去拥抱温暖他人的人的失败。相反地,从人生的角度上去理解,赤名莉香无疑是一个成功者,关于爱情,她给我上了重要的五堂课。

赤名莉香爱上的永尾完治,是和她并不能真正互相理解的人。永尾完治来自于淳朴保守的爱媛县,来到东京后内心仍然追求朴实安稳,现代、外向、洒脱、主动的强者赤名莉香,对于他来说,和东京类似,是超纲的;而温柔、内向、隐忍、贤惠的弱者关口里美,则是他年少时的梦,一直未能圆满,期待完成。在两者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永尾完治的选择无非是听从了内心而已。年轻时候我讨厌永尾完治,觉得他配不上莉香。后来明白,他们两个的爱并无高低可分,他们只是不同、不合适而已,并不能因为谁的爱更热烈纯洁忘我牺牲,就觉得谁的爱更高级。何况爱情永远是食物链,完治对于里美的爱,何尝不是炙热真诚的?这是《东爱》教会我的第一课:人就是会爱上客观上看明明不该爱上的人啊,没有道理可以说的,旁人觉得不值,自己也搞不清理由,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啊,没有道理的,认命就可以了。

很多人包括我,都曾经反复复盘赤名莉香的失败,觉得她太过逞强,喜欢用笑容掩盖伤痛,不如绿茶里美会示弱,在关键时刻又会近乎无耻地祈求。但说实在的,赤名莉香即使示弱、即使祈求,能有多少作用吗?一个人的心在你这里,就会怜惜你,就会懂得你所有强硬背后的脆弱,你演得再好,他也能看穿,所谓的看不穿,都是装的。伪装的唯一作用,是让自己的挫败感来得间接一点,不然示弱了、祈求了,一样还是得不到的,还会增加羞耻感。而这种伪装,也能让对方好过一些,在原本就不平衡的感情中自欺欺人久一些。仅此而已,改变不了感情的大走向。这是《东爱》教会我的第二课:自欺欺人永远是双方的合舞,一旦选择跳了,是选择享受短暂的快乐,也是选择了对方跟不上你的舞步先行离开后的孤独和痛苦。

赤名莉香对于爱情,是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或者说,她对于人生的理解原本就是倾向于虚无的。她年少颠沛流离,刚交到朋友就要告别,感情的聚散无常,她比谁都懂。因此她在她看来,爱是参加了就有意义的事情,爱上人的那一刻,就会永远被记得,而关于爱的回忆,是可以别在胸前,给予勇气的勋章。她要的,她信任的,是过程,而不强求结果。而爱情和其他人际关系类似,都是求仁得仁的事情,所以我也并不为赤名莉香没有和永尾完治走到一起而遗憾,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并没有损失什么。这是《东爱》教会我的第三课:爱情是一件重在参与的事情,说到底,人生这个过程,就是重在参与,结果是什么,每个人的结果都是死亡,分别是永恒的,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第一次看《东京爱情故事》的结尾,是很难不爆哭的。赤名莉香来到永尾完治的故乡,在他的学校里刻下他们两个的名字,告诉永尾完治她会乘4点48分的车走。

等完治想通,扣着时间赶到的时候,莉香已经走了,乘了4点33分的车。

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跟着决定离开的赤名莉香一起,哭得无法自持。刚开始自然是觉得遗憾,为什么她提早走了?是不是记错了时间?长大了就明白了,她当然没有记错,她也没有走错。莉香明白要犹豫到最后一刻、让你忐忑到最后一刻的人,再爱也不值得等。 假设她等了,等到了,他们的感情,也不过是短暂的回光返照而已,大局已定,不值得挣扎。这是《东爱》教会我的第四课:不管单方面有多爱,在现实搓揉双方到图穷匕见之前毅然决然地离开,是保留双方体面的最后时机。

《东京爱情故事》的结尾,三年后回国的莉香遇到完治和里美,莉香还是一个人,以前看觉得很遗憾,后来想想遗憾个屁哦。莉香是工作上有所成的人,依然很美,意气风发有活力,而完治与里美的世界,比她的要小得多。完治仍然胆怯、怀旧、守成,他对于莉香最好的部分,恰恰是他的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无法走近、包容莉香,乃至和她一起去更大的世界。说到底,真的齐眉举案又怎么样了呢?谁家没有一地鸡毛,是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守着完治这样的男人过一生呢?能当街蹲下来给完治系鞋带的里美适合,莉香啊,算了吧。这是《东爱》教会我的第五课:你失去的,未必是你不配拥有的,很可能是你根本不想真正拥有的。

27年过去了,这是一个流行Ayawawa、咪蒙的时代,流行各种恋爱技巧的时代,流行“谁先认真谁就输了”的时代。但只要想到爱情,我是说那种真正爱情,我还是会想到赤名莉香,想到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晶莹剔透的爱情。人生苦短,用成本核算、操作流程去经营爱情,机关算尽太聪明,能得到的充其量是爱的赝品而已,深夜问问自己,只怕并不值得。只有真正的爱情,才是点亮人生暗夜的火光,能够给予纯粹的温暖与陪伴,坚持这样的爱,当然可能被他人辜负,但绝不会辜负自己。

总之,谢谢你吖,赤名莉香。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作者


静岛
静岛  @不过神仙
编剧,作家,中年闲散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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