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全世界!

——关于《去他妈的世界》

文/鲸鱼

2013年,我也是个神经病。

外套只穿男款、刘海永远挡眼、鞋子长期带泥,耳机音量大到手机都提醒我注意安全。

全世界在我眼里都是坨屎,稀烂巨大恶臭的那种。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在这片屎坑上享受逃课,逛街,谈恋爱,打游戏的“乐趣”,挥霍掉所谓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

当你觉得一切都他妈的没有意义,就会发现正常人的快乐和烦恼都不可理喻。我曾经坚信叔本华在书里说的,人类莫大的幸福,应该是从未出生。

我想象自己是孤绝的海怪,全世界寂寞,注定得不到理解。

但我有所不知,跨过北冰洋,就在我当年最看不上的肥胖主义美国,两个比我还要有病的同类刚刚诞生在漫画家查尔斯·福斯曼(CharlesForsman)笔下,正要踏上所有叛逆青年都梦寐以求的末日之旅。

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和他们一起上路,一起去他妈的世界。

去他妈的世界  (第一季)*

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2017 

*豆瓣叫《末了个日》……

编剧: Charlie Covell

主演: 埃里克斯·劳瑟 / 杰西卡·巴登 

豆 瓣: 8.8/10 

IMDb: 8.3/10

詹姆斯绝对会是我的百分百男孩。

他没有幽默感,资深面瘫,17岁时已经非常确定自己精神变态。

9岁那年,詹姆斯把手放进爸爸从购物频道上买的深度油炸锅里,看着自己白皙稚气的左手瞬间起泡,变焦。他嗅闻着空气里漂浮的脂肪味儿,惊讶于皮肉疼痛的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贴近生命的硬核。

15岁那年,詹姆斯带着邻居家的猫走入树林,一刀割断了它温暖的喉咙。

“它也许有名字吧。”詹姆斯心想。只不过,即使知道手中猫咪的爱称,下刀时的他也绝对不会犹豫,就像后来无数次杀死其他小动物。

学校自然“配不上”变态狂詹姆斯,他会日复一日出勤打卡,都是为了寻找更大的虐杀目标。比如,艾丽莎。

艾丽莎绝对会是我的百分百女孩。

 她只有独自躺下,才能感觉到自由与快乐。

 躺在草地上,艾丽莎向上看,看到蓝、灰、黑的抽象世界,感觉自己融了进去,纯真如婴儿,或外星人,或一只狗。

一旦她站起来,短暂的平静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暴躁、粗口、性瘾、摔东西,以及鄙视一切和操全世界。

艾丽莎的父亲因为无法合群,在女儿8岁时就选择了逃离。从那天起,艾丽莎便撕毁了所有社交礼仪,也拒绝信任其他人虚伪的“合群”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主动扑向最不合群的詹姆斯。

艾丽莎认为詹姆斯是绝对不会被正常人爱上的糟糕对象,詹姆斯则认为艾丽莎一定是有趣的虐杀目标。

他们的“恋情”就这样以相互利用为基础,在一个措不及防的学校午后,尴尬地开始。

詹姆斯和艾丽莎都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认识刚一天,前者就准备好了匕首,藏在沙发抱枕下,准备在第二次约会中下手;而后者,一大早就被妈妈的油腻男友性骚扰,憋了满肚子火,边脱衣服边闯入詹姆斯的客厅,躺平在沙发上要大干一场。

很可惜,暴躁的性爱和血腥的虐杀都没有发生。某种不明不白的感觉已经在两个人之间生根发芽。

 艾丽莎感觉,和詹姆斯在一起很自在,很安全,她也许可以爱上他,而且,他还有辆车,可以带她离开眼下的屎坑。 

詹姆斯感觉,艾丽莎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利于下手,而偷车,顺便揍他爸一拳,显然是个怡人的开始。

至于什么时候杀死艾丽莎,怎么杀死她,路上有足够的时间允许詹姆斯慢慢考虑。要知道,好的计划,是享受虐杀的一半。

坐在车上,艾丽莎问詹姆斯, 

“你害怕吗?”

“可能有一点吧。”

 “我不怕。”

詹姆斯看了一眼艾丽莎,不再说话,扶方向盘的手指下意识的点了几下。

事实上这个女孩完全有理由害怕,却因为无知,拽的二五八万。不过她追求的不就是解脱吗,死亡也是一种选择。

艾丽莎的叛逆,在詹姆斯眼里只是另一种天真。就像狗的莽撞,猫的疯狂,完全没有人类心计,纯粹源于生命力。詹姆斯选择她,就像选择杀死路边的小鸟一样自然。

问题是他迟迟没有下手。 

我提前看了第八集的剧照,里面依然的艾丽莎依然活的好好的。

这背后的悬念,搭配英剧一贯精辟的选曲品味,成了《去他妈的世界》吸引我看下去的最大噱头。

《去他妈的世界》改编自2013年的同名图画小说《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

想买这本的人请慎重考虑一下:它很薄,内页全黑白,画风简陋,散发着20元一本的卖相,却在亚马逊上标价138,只被9个美国读者评价过。 

不过他们的一致好评,倒能说明作者查尔斯·福斯曼的故事虽然小众,却很迷人。

福斯曼在朴素的分镜里,不断转换主角视角,一会儿是詹姆斯,一会儿是艾丽莎。他们平行述说着各自对同一件事的感受,跳跃式推动故事前进。

相比变态虐杀狂詹姆斯,艾丽莎虽然表现的更极端,却也更有人味儿。她的自白有时候都能达到诗歌的水准,给这个简单的公路故事添加了特别的韵味。

能在少男少女之间如此自由变换的福斯曼,显然非常理解青少年的叛逆心理。可是《去他妈的世界》创作于2013年,而福斯曼是1982年生人。

这也就是说,藏在詹姆斯和艾丽莎背后的作者,那时已经,31岁了。差不多是可以开始枸杞泡水的年龄。 

“我对青少年时期的一些经历,一直没有释然。即使我有意提醒自己下次绝不再画这类故事了,最后也还是会回到这里。”

看了福斯曼的自白,我马上开始在Google上搜刮他的照片。我很好奇,这个一直纠结于青少年烦恼的中年男子到底长什么样。

结果,一个头戴鸭舌帽,长发及肩,衬衫纽扣要扣到最顶端的少年人赫然出现了。

显然,今年快四十的福斯曼从他的青少年经历里汲取的不只有忧闷情绪和创作灵感,还有某种能延缓衰老的活力。

本来,看中年人硬尬年轻态是一件挺尴尬的事,福斯曼却是一个成功的例外。像他自己说的,他对青少年时代还没有释怀,所以很可能会一直就此画下去,直到解脱的那天。

福斯曼没有细说几十年前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看了《去他妈的世界》和他近期的一些作品,猜测那些浓烈的自厌自毁情绪,和满纸的嗑药+性,至少有一部分来自于他的亲身经历。

而在不画高中生日常的间隙,福斯曼的《复仇者》(Revenger)系列,依然以一位内心丰富的主角为核心。她是一名黑人女警,已经为人母,却因为过去的悲惨经历,踏上了以暴制暴的险路。

又是过去,又是悲剧。福斯曼的套路其实很明显。

他最关心的永远是主角个人的心灵史,这份偏执的“小格局”,和不够肉感的画风,让他的漫画永远无法被漫威或DC发表,却始终能吸引到一批心思细腻的读者。

实际上,今年翻拍成电视剧的这部《去他妈的世界》,连漫画的概念都不符合,应该被归入图画小说。

这种书的故事通常都很短小,读者花个十几分钟就能翻完,但真正有魅力的作品,会让你读一遍,再读一遍,直到书里的图画已经像电影一样连贯,烙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被翻拍成剧集以后,福斯曼原本担心原著的韵味会有所损失。可以想象,为了撑满一季,图画留白的部分肯定会减少,这样留给观众自发想象的空间就不多了。 

但看到成果,福斯曼很兴奋。一是因为他已经想通,作品一经改编,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经过编剧理解的新诠释;二是因为每集不足20分钟的片长,也能让观众在搭配视频吃完一碗泡面之后,陷入几分钟的恍惚。这样的结果,算是两方面的折中。

当然,理智来看,无论是原作还是电视剧,《去他妈的世界》都没什么新奇。

故事沿用了老套的公路片结构外加经典的绝命鸳鸯人设,明显借鉴了《穷山恶水》(Badlands,泰伦斯·马利克,1973)、《末路狂花》(Thelma & Louise,雷德利·斯科特,1991)和《天生杀人狂》(Natural Born Killers,奥利弗·斯通,1994)这类的经典电影。 

类似的故事我已经看过多次,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依然被套路了……大概是因为我也曾经像詹姆斯和艾丽莎一样年轻,一样不合群,一样厌恶生活吧。

实际上直到现在,这种“去他妈”的情绪和“艹世界”的冲动也时有复发。对有些人来说,青春期是跟年龄无关的一场疾病。

《去他妈的世界》里詹姆斯与艾丽莎的组合,在现实中往往是一个人的两面。他们浓缩了叛逆少年内心最典型的反复心理:绝望,希望,希望,又绝望。

绝望几度想要吞噬希望,在毁灭中找到活着的证据;希望本身也明白自己的不切实际,因而总想异化为欲望,获得麻木的解脱。

虽然想法不同,他们却对世界有着同样的反感,所以才一起上路,以为能在别处找到新的可能,但结果,远方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最后,这场较量与陪伴究竟将得到怎样的解决,詹姆斯和艾丽莎会在全剧终的一刻讲给你听。当然你也选择去他妈的结局,转身继续自己漫无边际,时常痛苦,有梦幻也有清醒的青春期。

责任编辑:高梦苒 mengran@wufazhuce.com

本文付费转载自“奇遇电影”(ID:cinemat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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