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到地狱从来不远,善与恶亦无非一线之隔

——关于《狗镇》

文/李开春

我基本上是法定假日从不外出旅游的人。

所以一个人呆着,无聊到极限的时候,我会打开我的收藏列表,翻出压箱底的、需要三个小时以上、平时根本没时间看的电影来看。

今天推荐给大家的这一部,就是其中之一——

《狗镇》

看这部电影是需要耐心的。

三个小时的时长,整部电影全部取景于一个舞台,几乎都是无实物布景:粉笔画的房子,没有墙壁,甚至连门也没有,一切房子的摆设全部精简到了极致,一句话——全凭观众想象。

整个故事分成序曲和九个章节,共十个部分,每个部分的主题明确并互相联系,完全仿照戏剧的结构。

所有镜头依靠手持摄像机完成,画面有些晃动,穿插大量的旁白。

像是实验性的话剧电影。

由于画面的单调和简陋,你全部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人物和剧情上,看到两个小时的时候,我根本没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电影的导演兼编剧是丹麦籍的拉斯·冯·提尔。他的《黑暗中的舞者》曾创下丹麦电影史上最高投资记录,是一个很有先锋思想的导演。

影片最主要的角色有两个。

第一个是男主角Tom。

Tom的父亲过去是名医生,现在依靠一份还不错的退休金度日。因此对于Tom而言,没有正经工作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是个作家,至少是自认为。

他每天推迟创作,总觉得自己应该为镇上做点贡献。他享受人们的爱戴和仰慕,召开了一系列会议来说教——用他的话说是挖掘人的灵魂和传播善良。

第二个是女主角Grace,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心地善良,富有爱心,愿意宽恕所有人的罪恶。

她对自己有着崇高的道德标准。比如当她逃到小镇的第一个夜晚,由于太饿就从狗窝里偷了块骨头,为此她不断自责,并且拒绝Tom给她的食物——她说是为了惩罚自己。

故事中的狗镇(Dog Ville)坐落在美国洛基山脉的峡谷之上,这里住着很少的居民,他们很善良,并且热爱自己的城镇。

他们生活艰难,住的房子也非常简陋,有很多人甚至吃不上一顿肉。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非常快活,懂得知足常乐——至少在他们眼中是的。

这个小镇子是一个“团体”,他们的习惯,就是会全体开会对某件事情进行表决。

整个城镇的布局非常简单,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生活在这的Tom是整个镇上最有钱的人家,也可能是因为这样,Tom非常有自我优越感,尤其是在道德上。

有一天晚上,镇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在街上游荡的Tom无意中发现了被追杀的年轻女子Grace,他当机立断决定救下他,三言两语就把黑社会老大打发了:

为了完成自己的观察实验,Tom决定把Grace留下来,作为他对人性的实验对象,他想让镇子上的所有人心中都充满爱,并且希望镇上的居民都能接受她并且帮助她,于是在第二天,镇上就召开了临时会议。

居民们一开始当然不接受,但Tom说服了他们,要求他们给Grace两个星期的时间,等两个星期结束后,再决定要不要接受她。

作为代价,Grace必须每天帮小镇的各户人家工作一小时,Tom说这是为了报答大家让她留在这应该做的。

Grace同意了。

显然一开始,这项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大家都把Grace看做一个城里来的大小姐,并不想领她的情,无论是出于嫉妒还是恐惧之类的原因。

比如当Grace提出可以为她们打扫房间,结果遭到了嘲笑:

她需要整理野生醋栗树,帮忙制作玻璃,给小孩子当家教,陪一个盲人老头聊天……她的手已经从原来的光洁如丝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典型的劳动妇女的手。

尽管如此,影片中反复强调的一点是:

镇上的每户人家并不需要人帮忙,只是因为Grace的需要才请她帮忙。

虽然事实上,狗镇需要帮忙的工作也许并不是那么少。

度过两周试用期的Grace获得了镇上的居民的认可,大家一致表决同意她留下,于是他们共同度过了一段快乐时光。

Tom和Grace相爱了。

转折点发生在美国国庆节那天。

警察来到小镇,张贴了一张通缉令,被通缉的正是Grace。告示上说Grace与两周前的银行抢劫案有关。

狗镇的居民觉得他们为了保护Grace要承担的“风险”更大了,于是决定延长Grace的工作时间,改为一天拜访每户人家两次,美其名曰“让Grace感到安心”。

Grace只好拼命工作,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事。

警察又一次造访小镇。

这一次,苹果园主Chuck威胁Grace要向警察告发她,然后强奸了她。

与此同时,Chuck的儿子在多次要求坐在Grace大腿上失败以后,气急败坏,强迫Grace打他的屁股来满足他的受虐需求,转头又向自己的母亲控诉她向自己使用暴力。

Chuck的老婆带人找到Grace,砸碎了她最心爱的摆件。

对小镇失望的Grace决定逃跑。

她花了10美元雇佣Ben送她出去,但Ben收了钱以后,在运输途中谎称有人检查又要Grace用性服务作为额外的报酬。

而在他两样都得到了之后,却把Grace带回了狗镇。

回到小镇的Grace因为被Tom诬陷偷了他父亲的钱,被大家用铁链像畜生一样锁起来,脖子套上了镣铐,镣铐上还有一个铃铛,铁链上还拖着一个巨大的铁轮子:

狗镇上的男人则每晚光临,把Grace当做他们的泄欲对象。

Grace始终不愿意和Tom发生性关系,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虚伪。

Tom气急败坏,拿出他谎称早就扔掉的名片,拨通了黑帮老大的电话。

但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发展,当黑帮来到小镇,我们意外地发现,Grace竟然是黑帮老大的女儿。

狗镇被屠,最后只留下了一只狗。

这部电影从头到尾都弥漫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所有的压抑和愤怒都在最后一刻的毁灭性报复中得到快感。

《世说新语》里有一个故事,说华歆、王朗一起乘船逃难,途中有一个人想要搭船。华歆觉得很为难,但王朗说:“船里还很宽松,你为什么不同意?“后来有人追上来,王朗就想把那个人丢下船去。华歆说:“之前我犹豫不决,就是因为考虑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但现在我们已经同意他上船了,又岂有把他丢下去的道理?”

原文的最后一句是: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

和这部电影说的是类似的道理。

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故事最后,Grace在毁灭镇子之前在车里和父亲的对话。

父亲说:“你有这种成见,觉得没有人可以取得像你一样高的道德水准,所以你想方设法说服自己为他们脱罪。再也没有比这种想法更傲慢的了。”

一个童年有阴影的人杀人了,那他就不是杀人犯了吗?

醒醒吧,你不是上帝。

这个社会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善”的本心,有很多人,在伤害了别人以后,不会内疚,不会不安,他们还会反过来取笑你,说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而当你学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反而会尊重你,甚至畏惧你。

我一直很喜欢的一句话是:在很多时候,无情一点并没有错。

共勉。

责任编辑:高梦苒 mengran@wufazhuce.com

作者


李开春
李开春  @李开开开春
爱国儿女,鸡汤爱好者,不务正业的理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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