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梦想,活得很好

——关于《心灵奇旅》

文/柒斐

日子漫长,却在转过头来的瞬间,又是一年。

在生活的每一秒里,时间的走向,人人皆能触及。不妨让我们做这样一个假设——日子走过的每一秒钟,都可能触发你心中的火花。


火花!火花!

一间狭小的教室里,坐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学生,他们坐姿懒散,生涩地演奏乐谱上的一个个“小豆芽菜”。讲台上,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师,脸上的表情随着音符变化得“崎岖”,很明显,这些学生的演奏不怎么好听。

但这个老师还是选择鼓励学生们演奏下去,即使其中的一个没有带乐器,也不妨碍演奏的进行。而后,他坐到钢琴旁,一边弹奏,一边讲起他迷恋上爵士乐的那个时刻……

这个一提到爵士乐就几乎要忘我的老师,就是迪士尼和皮克斯联合打造的又一部年终治愈动画电影《心灵奇旅》中的男主角——乔伊·高纳。

自他少年时期在父亲的引领下,看到一场别开生面的爵士乐表演后,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种自由而浪漫的音乐。而成为一名爵士乐演奏人的梦想,则是一直以来在他生命中燃烧的那颗小小火花。

带着梦想长大的高纳,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他想要作为一名真正的音乐人登上爵士乐演奏的舞台。然而现实是,他只能成为一个普通学校里的普通音乐老师。

高纳拿到了学校音乐教师这个看似出色的工作,邻居亲朋们投来羡慕、赞赏的目光,可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当梦想燃起微光的火花时,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一种赞同,高纳也不例外。在关上灯的房间里,高纳孤身一人——他不仅没有等来赞同,还被母亲提点,劝他不要不知好歹放弃工作。他眼中和心中的那团火花慢慢暗淡下来。

谁都不知道,到底要多用力地跑,才能赶得上那火花燃起而又暗淡、熄灭的速度。于是只能闷着头朝前走,在远方,永远都是关于梦想的未知。高纳这么跑着,他没有时光机,也无法穿梭,仅仅靠着那团火花,燃起生命的光来。

当高纳在曾经学生的引荐下,获得了一次上台演奏的机会后,他兴奋地穿梭在街上。他高兴得像要飞起来——连经过身旁的车辆、行人、路障,在他眼里都一如世上的空气一般。

于是,他掉进了下水道,他将要“死去”,但却停在了一个漆黑的、无限的、神秘的空间里。那是灵魂才可以栖息的地方,也是灵魂才可以通往的路。自此,高纳踏上了他的心灵奇旅。

在生死面前,掉进神秘空间的高纳焦急地想要回到地球——那里还有一场或许能改变他人生的演出等着他。他不能就这样碌碌无为地走过了几十年后,匆忙地死去。

那闪着微光的火花,推着高纳,几乎是逃跑地,离开那条通往真正死亡的道路。火花的虚晃在此时变得真切起来,而那颗死亡星球上的璀璨光芒,却成为了华而不实的存在。

然而高纳没有逃得出去,就好像他曾在生活中,不论多么努力,都没能实现那个一直在心里燃烧着的梦想一样。

一次又一次,高纳只能用失败来抵挡未知。

或许吧,凡是梦想,皆有梦的成分——那是魂牵梦萦的瞬间,也是无助与希望、存在与失去交叠而成的瞬间。一切愿望的实现,想必都是不容易的事。

 

那是为我闪烁过的星

22号是突然闯进高纳的世界里的那个灵魂,猝不及防地成为了高纳需要劝解的对象——高纳需要帮助22号,找到属于她的人格拼图,以使她安稳地回归到真实生活。

然而,22号从没想过回到真实生活中。她只觉人生无意义,她亦没有像高纳心中那团久久不息的火花在燃烧。

可万事万物向来没个什么定数。这样两个相反而行的灵魂,却意外地碰到了一起,又意外地一起回到了真实生活。

只不过因为高纳太过急躁,将灵魂落进了一只猫的身体里,而高纳的身体里,是从未想过再回到现实生活中的22号。

一切巧合的开始,意味着一切意外的缓缓滋生。面对未知,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高纳和22号如此,我们亦然。

回到现实生活中的高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参加那场等了不知多久的演奏会,他连哄带骗地带着存在于自己躯体里的22号在人流中窜行。他不忘让垂头丧气的22号品尝生活中的美味——这比那个神秘空间中食不知味的各种食物要好太多了。

毕竟,食之有味即生活,看之有色才算得上是生命。

高纳从不吝惜分享当下可以触及的一切给22号,这让22号渐渐对真实生活产生了留恋。以至于,当高纳要求22号把身体换回给自己的时候,22号犹豫了。

坐在演出厅门前的22号,手中接下从天而降的落叶,她晓得,那不仅仅是生活,也是她心中曾总也找不见的那团火。

她伸出手掌去,摊开来,她手中的棒棒糖、落叶、吃剩下的面包……所有的一切,仿佛在向整个宇宙炫耀——看啊,这是为我闪烁的星。

她快活而幸福,因为她找到了生命中的那团火花——那并不是个什么确切的目标,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是,在触及到真实以后,那些细碎而繁冗的一切,让她变得充满希望,并且热爱生命。

22号也同高纳一样,不舍得离去,以及害怕死亡。正如每个人,落进了俗世中,只缓缓走那么一遭,便怎么也割舍不掉这变化无常的生活。或许,真的只有当人与世界产生了确知的联系,生命的火花才被点燃。

然而,22号终究还是把身体还给了一心念着未完成的演奏会的高纳。在高纳夺回身体并气氛离开以后,她再次成为飘荡在神秘世界中的孤独灵魂。

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一瞬之间,22号失去了比曾经所拥有的还多的全部,包括那片落叶,包括那颗热爱生命的心,包括她自己。

 

生活在生活里

高纳就这样匆忙地在那个神秘世界来去几趟后,回到了现实生活。他再次踏进那个一闭上眼睛就能呈现在眼前的演出厅。他终于成功地演奏,终于实现了梦想。

但他似乎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

高纳望着那个闪烁着灯光的演出厅大门,又看向他梦寐以求的搭档演奏家,生命里的那团火花,不知怎么的,暗淡了下来。

他得到了想要的,却并不无比兴奋。高纳以为这一切都应该比预想中的还要快乐和不同才是,但他却从未明白,所有的一切生活,就好像人人都需要喘气一般,没有什么太多不同。然而,没有不同的日子,才算得上是最不同的日子。

关于得到和失去大抵如此——拥有前的期待、盼望,拥有时的喜悦、兴奋,拥有后的一点点失落,以及循环往复、一切照旧。日子不过就是这样小火慢烹的每一天罢了,你我也不过是平凡生活中的普通人。

回到家中的高纳,又一次坐在钢琴前。他随意地弹奏起来,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历过的那种对音乐的悸动。再次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某一场演出,而是曾同他一起,来到这生活中走一趟的22号。

那些摆在高纳面前的——没有吃完的披萨、剩了一角的热狗、理发店随手衔来的棒棒糖,以及那一片掉落在22号手中的落叶……这才是生活,才是那一团点亮他生命的火花。

高纳知道,从来,22号都是那个比他更用心去体味生活的灵魂,而那片落叶,就是最好的见证。于是他决定向22号道歉,并亲自将她送还给地球,送还给生活,送还给这一切真实。

或许,这就是日子吧——一切琐碎的细节,一切看起来不起眼的庸常,一切融化在柴米油盐里的日子的片刻。

那能点亮每个人的火花不是别的,是片刻组成的永恒,是当我们真正地生活在生活里,去体会、感受、拥抱生命的流程,感受震动与沉静,感受得到与失去的过程,感受一切与之相关的点滴……

所以,何必一定要有梦想呢?何必一定要拥有什么目标呢?何必去定义怎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是“有意义”呢?

世事无常,世间纷繁,把当下过好,或许才是保持我们心中的光永不熄灭的不二法门。毕竟,生活本身给我们的,每一个当下所发生的,就是生命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呀。

愿你也能在漫长而短促的生命里,找到那片属于自己的落叶。一定要记得,过好你的人生。

责任编辑:崔智皓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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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柒斐
柒斐  
编剧,HerPeaches工作室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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