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在高楼,我们淌在河流

——关于《麦路人》

文/不辣

大都市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走在阳光下的人看起来闪闪发光。那种耀眼的光芒,仿佛在向全世界表达“生活是多么美好,生命真是充满意义。”

精致是这里的态度,高级是这里的标签,机会是这里的诱惑。

但,这一切和蜷缩在阴影里,寄居在24小时快餐店的一群人毫无关系。

电影《麦路人》跳脱开香港生活的纸醉金迷和光怪陆离,把冷峻的镜头对准了在这里生活的一群社会边缘人。他们是被城市和生活抛弃的人,在阴暗角落过着如蝼蚁一般的生活。

但心中有光的他们,总不忘仰望星空。

 

一家24小时快餐店

深仔是出场的第一个边缘人,他年轻气盛却整天无所事事,除了每天沉浸在手游找不到别的方式打发时间。或许,他尝试找过工作,但失败了;又或许他也想积极上进,却发现还是被打败了。母亲抱怨他懒惰,哥哥嫌弃他没出息,而他只能把所有的无奈与无力都消耗在虚幻的游戏世界。家里没有人愿意了解他的困境,更没有人理解他的无奈。

于是,在打了怀有身孕的嫂子一记巴掌,被哥哥训斥后,深仔离开了这个无爱的家。准确地说,这里不是他的家,仅仅是个睡觉的地方。

第二个出场的是杨千嬅饰演的深情歌女秋红,歌声动人却郁郁不得志。年轻的时候,她登台过很多隆重活动,风光过,也精彩过。当一切过眼云烟,人到中年的她为了维持生计,只能蛰居在几平米的小歌厅唱夜场。时而醉酒客人的朝她撒气,也只能忍气吞声。

那个晚上,秋红像往常一样站在台上唱歌,麻木又熟悉地应付着对她泄愤的客人。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闯进来为她打抱不平,和酒醉客人大打出手后,最终以打破了歌厅老板的风水阵,仓皇而逃。

这个被歌厅小弟追赶,打扮绅士,背着双肩包,满脸胡渣的男人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阿博(博哥),也是第三个出场的生活弃儿。很难想像,这个有些潦倒落魄的男人,年轻时是个金融操盘手,曾站到过财富的顶端俯视过城市的繁华。

但,一次违法操作,一次入狱,让他从金钱的弄潮儿变成了金钱的落败者。

镜头跟随阿博,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过昏暗的居民楼,最后停在了街角的一家24小时快餐店。阿博到家了,这里是他睡觉的地方。

白天的时候,这家店和别的店一样,接待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但凌晨以后却是另一番景象,它像一个巨大的睡袋容纳着一群特别的人。

这些人不是流浪汉,不是乞丐,而是生活遇到困难,无处可去的人。他们在这个快餐店过夜,趴在桌上睡觉,每个人都有固定位置。为了不打扰店家做生意,凌晨6点前他们会离开,出去赚钱。

有时候,也会在店里买个汉堡,或者帮忙服务生收桌子,作为报答。

这家24小时快餐店有一句经典的广告词:“I'm Lovin' It”,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麦路人》的英文名是“I'm Livin' It”。

“我生活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一张特别的“全家福”

阿博和深仔的第一次相遇在地下过道,离家出走的深仔无处可去,只能在过道里打发一个晚上,正巧撞见被追得躲在纸盒里的阿博。或许是一眼看出了深仔和自己是同类人,阿博告诉他“别睡在这里,前几天睡在这里的人被老鼠咬死了。”出于默契,深仔跟着阿博走了一路,到了他的新“家”。

作为这个“家”的新成员,深仔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好奇。

等伯很有钱,在香港有自己的房子。可他就是不回家,每天坐在同一个位置,给对面位置放上一杯白开水,像是在等特别重要的人。但,他要等的人迟迟不来。每个人去问等伯“你为什么不回家”,都会得到不同的答案,可能是今天电梯坏了或者家里停电了。

晓妍带着女儿,一边养女儿一边拼命赚钱给香港婆婆还赌债,可婆婆却从不肯让她进门。只有大陆身份的妈妈,需要面对的除了生活压力,还有身份压力。她只有尽早让自己在香港拿到永居权,女儿才能安心在香港读书。

住在这里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像口水祥和秋红那样无家可归的,另一种是像等伯、深仔、晓妍和阿博这样,有家不回,有家无法回的。面对千疮百孔的生活,处在社会底层窘迫渺小的他们就这样隐身在这个24小时快餐店,躲在街灯繁华和高楼大厦的缝隙中,互相取暖。

这个“家”里,阿博是大哥,是顶梁柱,是引路人。“弟弟”“妹妹”和“老爸”遇到难题都会去找博哥。

深仔想找点事情做,阿博就介绍他去送外卖,还带他把旧鞋翻新摆摊赚钱;知道晓妍困扰身份问题,就给她英文申请信寄到社会福利署;有人欺负等伯,他挺身而出。

而秋红,早就是他们心里默认的大嫂。为了让大家多赚点钱,秋红带大家到片场客串一场哭丧戏。演完,剧组放盒饭,大家就坐在角落里,狼吞苦咽地扒着饭。此刻的他们,一点都不辛酸,也没有苦楚。因为相比平时没什么钱吃饭,有一顿没一顿,全靠社区的便民冰箱和发放的福利餐过活。现在有这样一份热腾腾、新鲜可口的盒饭,他们已经很满足。


但就在下一秒,当深仔拿着盒饭坐下,他们身下的棺材塌了,所有人都特别滑稽地摔倒在地。这一瞬间,所有的泪、辛酸、无奈就这样混着笑、温暖和坚强牵动着荧幕外观众的泪腺。

这就是快餐店的“一家人”,虽然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痛苦挣扎,却还不忘互相扶持,彼此照顾。

口水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新手机,为了试验一下拍照功能,于是就有了这张珍贵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好像从未受过生活的苦难和煎熬一样。

可事实呢?

事实是当口水祥偷钱包被警察抓住,反问的那句“你说,我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工作呢?”

面对生活这只巨大的手,紧紧被扼住喉咙的他们,渺小而无力。

但,又能如何?

除了不断向前,不停前进,保持信心,继续努力,似乎没有更好的抵抗办法。

 

是路人,还是家人?

电影《饮食男女》中父亲老朱说过这样一段话:

“其实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照样可以各过各的日子。可是从心里产生的那种顾及,才是一个家之所以为家的意义。”

这是老朱对“家”理解,也是家人存在的意义。

可惜的是,普世意义的家,用血缘关系维系的家,在这部影片里支离破碎。无论是离家出走的深仔,还是不准进门的晓妍,抑或是只敢透过窗户偷偷看一眼母亲和妹妹的阿博。原生家庭中的他们,都未得到过家人的认同和认可。

所以,就算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关系依然冷淡,感情冷漠。

这与24小时快餐店里的“家”形成了鲜明对比,这里的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难得的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处境相互取暖,顾及彼此。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麦路人》重新定义了“家”和“家人”,它突破了以血缘关系的界定,更在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羁绊。就算是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路人,彼此一旦有了情感联结,就是家人。

秋红和阿博的认识在一次精英汇聚的年会上,那时候的阿博风华正茂,金融天才,是金钱的弄潮儿,秋红是请来唱歌助兴的。这是秋红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也是第一次从客人手里拿到那么多小费。

那是秋红的高光时刻,也是阿博的人生巅峰。秋红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张名片,名片上印着阿博的真名和他最风光的头衔。就算多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一切物是人非,阿博甚至没有认出她,这都不妨碍他在秋红心里的光辉形象。

电影中秋红和阿博的感情线是动人,秋红对感情不求回报的全情付出,是浪漫主义者对现实的挑衅。得知阿博得了重病,为了给他筹钱,不惜卖了自己全部的演出服。这些演出服是秋红的挚爱,是她的梦想。曾经的她,就算经济再困难,自己无处可去时,她都要为摆放演出服租一间屋子,但现在,阿博更重要。

这就是所有“麦路人”的生活,无奈而艰辛,却又温馨而励志。虽然每一次眼看日子快要有起色,接踵而来的总是一盆冷水,但一次次被打压得灰头土脸、遍体鳞伤后,睡一觉,他们又可以继续努力赚钱谋生活。 

大时代的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所幸有这样一处落脚地,让生活的苦没那么苦,生活的难也没那么难。

责任编辑:崔智皓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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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不辣
不辣  @Nebulabula
青年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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