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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曲折的“一剪（删减）一撤（撤档）”过后，由刁亦男执导、胡歌、桂纶镁、廖凡等人主演的《南方车站的聚会》终于在跨年夜到来之前顺利登上了大荧幕。

作为2019年唯一一部入选戛纳电影节的华语电影，加之有《白日焰火》在先，大家对这部充斥着“暴力美学”的电影有期待，有肯定，也有争议。

有人说，刁亦男将“霓虹美学”、“暴力美学”发挥到了极致，拍出了南方城中村湿乎乎的边缘气息；

也有人说，它空有镜头美学而叙事空洞无力，很难使人产生共情。

不论口碑多么两极分化，刁亦男似乎都用上映三天票房1.36亿的成绩为大家献上了一份属于导演自己的答案。

对于刁亦男的叙事能力，大家是丝毫不必怀疑的。毕竟，他曾是最早的本土偶像剧《将爱情进行到底》的编剧之一。另外，我个人很喜欢的张杨导演早期的两部作品——《爱情麻辣烫》和《洗澡》，他也是主要创作者。

作为一部黑色电影，刁亦男将故事中主人公放在了社会底层，将环境放在了晦暗、潮湿的城中村，将镜头瞄准了无尽的黑夜。

主人公生性悲观、亦正亦邪，对过去充满着深深的羁绊。看完整部电影，相信大家对胡歌于暗室缠绷带、用透明雨伞杀人、骑车逃亡在街头的场景印象深刻。

但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是电影的人道主义关怀和那一丝丝从暗处渗透上地表、涌动起来的诗意。

02

《南方车站的聚会》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文艺片。文艺片的核心是复杂幽深的“人”和“人的情感”。刁亦男对这一点的刻画，可谓入木三分。他对于边缘人物的人道主义关怀，也藏匿在电影的各个角落。

电影里的主要故事背景发生在一片“三不管”的城中村景区，聚焦的人物，也均来自社会底层。小商小贩，小偷小摸，小打小闹。

这里鱼龙混杂，这里蛇头鼠眼，大家都在用自己认为对的方法谋生。

而片中的两个主要人物，也是边缘群体的代表。

胡歌饰演的主人公周泽农是一个摩托车盗窃团伙的“小老大”，因为争地盘一事，惹上了另一个帮派的“小老大”猫眼跟猫耳。双方结下梁子之后于暗夜展开了一次真正的火拼。

在这场火拼中，周泽农误杀了一名警察，从此展开了真正的逃亡之路。

面对刑罚，周泽农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逃避，而是慷慨赴死。只是，慷慨赴死有一个前提——他希望再见一面与自己离散多年的妻子，并希望可以将公安提供的“30万悬赏追捕周泽农”的赏金“递”到结发妻子和年纪尚小的儿子手中。

赏金一出，他的老朋友，他的妻子，警察，他的仇家，纷纷被卷入了这场血腥与利益的漩涡，大家不约而同对这块“大蛋糕”虎视眈眈。

昔日兄弟一面找女人控制他，一面转身和他的仇家达成某种见不得光的金钱协议；他的仇家不仅要拿到赏金，还想让他进警局之前就命丧黄泉。

一个早就没有明天的将死之人，就这样踏上了亡命的旅途。他短暂躲避警察耳目的同时，开始设计如何将赏金稳稳当当交给妻子。

而协助他的人，是昔日兄弟手下的一名“陪泳女”。“陪泳女”说的好听一点是“陪泳女”，实际上，她们所从事的职业就是借着出海契机进行某种情色交易。

一个边缘底层人物遇到了另一个边缘底层人物。一个需要另一个的帮助，另一个为了一点赖以生存的“散碎银两”，充当了前者的“邮差”和“摆渡人”。

他要她配合她举报他，她领到赏金，交给他妻子，她可以从中获得一笔小钱。

这是狭路相逢，也是惺惺相惜。

03

那么，人道主义精神在哪呢？

“陪泳女”刘爱爱，受周泽农昔日最信任之人华华所托，引周泽农“上勾”。但是，两人在短暂而又紧密的相处过程中，心态早已不知不觉悄然发生变化。

周泽农妻子被华华控制，刘爱爱硬着头皮赴约。可是，她不止一次问周泽农。

“大哥，你为什么不逃？逃到更南的地方去。”

其实，对于周泽农而言，没有什么所谓更南的避难所，他早已打算好一切，只要可以给妻儿留下一笔钱。但这个问题背后，折射出的，是一个本该八面玲珑、唯利是图的“陪泳女”的，恻隐之心。

周泽农，一个有长达五年案底的小混混，一个盗贼，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在整部电影里，反而没有主动作过一次恶。

他身上更多的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责任感，是一种勇于承担，和一种仗义。

他从未想过逃，也从未想过害人。即便是“陪泳女”半道背弃了他，害他身上再度背负一条人命，当他围追堵截，发现“陪泳女”遭人强暴时，他还是挺身而出，替她杀人。这种做法，更接近武侠小说里的“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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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又在哪呢？

《南方车站的聚会》里前前后后有四场重大聚会，并不都发生在车站。一场是黑夜空地上的“摩托车盗窃大会”，一场是警察的“聚首查案大会”，一场是桂纶镁与胡歌的“车站碰头”。

而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一场聚会。这也是最有诗意、最能点名全片主题的一场聚会。

在这场聚会里，周泽农已死，“陪泳女”刘爱爱蒙面领取到赏金，她绕过廖凡饰演的警察，亲手将赏金送到了周泽农的妻子——一个羊角风病人手中。

两人手挽手作闺蜜状，庄重地怀抱着一个装现金的袋子，像是抱着周泽农的骨灰盒。两人穿过街道，一直往前走，像是完成某种重要的交接仪式，也像是预备去接受一种全新的洗礼。

周泽农已死，刘爱爱还是一分不剩地将钱交付到他妻子手中。喧嚣过后，血腥收场，人性骨子里仅剩的那一点光透出来，照耀到两个女人的脸上。

《美丽的梭罗河》响起，与之前他们在戏班子处投币听到的《梭罗河》相呼应，旺盛的生命里，多的是荡气回肠的故事。

除此之外，导演刁亦男对于一些小细节的设计，也满是浪漫主义情怀。

亡命天涯的窃贼和社会地位低下的风尘女子站在山脚下望山顶的车灯。哪怕那灯，宣告的是他死亡的讯号；

最后一次约定“执行任务”，刘爱爱让周泽农找她陪泳，这样方便她举报拿钱。陪泳前一天，她精挑细选衣裳，忐忑不安。第二天早早在湖边等，失魂落魄，望穿秋水，仿佛生活有期待；

周泽农和刘爱爱航行湖面，夜深人静，情欲散去，刘爱爱摘下象征着自己泳女身份的遮阳帽放入水中。这一刻，她是自由的，也是洒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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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刁亦男努力完成一次对电影的美学构造的过程中，他自始至终没有忘记“人”。

人是一切故事的开端与终结。人是一切。

也许你不一定能习惯电影中所呈现出来的，日常生活中流动的暧昧与昏暗的气息，但正是这种气息，使得人性散发出来的那点光更为透亮、耀眼。

这是导演的影像风格，也是我们打开人生的密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