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好,但我们那时候去电影院比现在要频繁得多。
那时候,村里有个大电影院,一度是村里唯一的娱乐场所。我刚记事的年纪,看一场电影的票价是一名成人一块钱,可以免费携带低龄儿童,所以小时候,我经常跟父母去看电影。看电影算是我父母那一代人的穷浪漫吧!那个年代实在没有更多的娱乐了,就算有,收入也跟不上。
村里的电影院比现在商业广场里的电影院要大好几倍,每个晚上观众都坐得满满的,有时候看电影的中途要想去上个厕所,还得穿过一大片人。
我那时候年纪太小,看过的电影大多忘了,现在印象深刻的,只有一出《猛鬼霸王花》,因为当时看到女鬼的画面感到害怕,吓得把头埋在前排椅背上,所以有点印象。
那时候,在我们家的对面有个布告栏,每天晚上即将上映的电影,都会提前在布告栏张贴广告。所以,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当天晚上播放什么电影。
等到电影票价涨到两块钱的时候,很多家庭都有了电视机,娱乐的方式也渐渐多了起来,我们渐渐不去电影院了。电视机和影碟机的普及,令电影院的业绩急剧下降。电影院具体的上座率怎么变化我不清楚,但布告栏我每天都看得到,一些微妙的变化也看得到:正儿八经的电影越来越少,不正经的电影越来越多。他们想通过这种改变来挽留一些需要刺激的人们。毕竟,电视上很难看刺激的内容,刺激的电影碟片虽然有,但资源有限。
我那时候性格内向也没见过世面,再加上有些影片的名字特别隐晦,所以一开始对影片的变化以及人们的兴奋情绪完全是懵懵懂懂、似懂非懂。拍港产片的那些电影人都是鬼才,不但电影拍得好,连电影名字也起得特别有意思。什么《蜜桃成熟时》《我为卿狂》之类的片名,字面上很难猜出什么意思,但大人们看到电影名,看到主演那里写着曹查理、李丽珍、邱淑贞、叶子楣之类的名字,往往会发出会心的微笑,然后短短交流片刻。时间久了,我就猜到了,曹查理、李丽珍、邱淑贞、叶子楣这几位影星肯定是好人,让大家背后讨论起来都那么开心。而我真正欣赏到她们的优秀作品,已经是在多年之后。
除了去电影院,我们还去看露天电影。每逢神诞佛诞,村里就会请戏帮做社戏或放电影。露天电影的放映员,也有他自己的个性和三观,有些放映员胆子大、有魄力,什么片都敢放,简直是我们那一代人的福利。所以,每当打探到请的是这些有个性的放映员,去现场看电影的人就会特别多。
晚饭后,约上小伙伴,去现场占位。那时候,娱乐不多,露天电影很受欢迎,加上放映的题材不受控制,有些电影特别精彩,所以现场常常是人山人海,去晚了,往往是找不到好位置的。
虽然是酬神电影,但有时候放的题材不太正经,看的人高兴,现场有了反响,放电影的人也高兴,解说得特别起劲,至于神明高不高兴,就不清楚了。我记得在露天电影看过《南洋十大邪术》《玉女心经》《慈禧秘密生活》《夜盗珍妃墓》等后来再难以看到的电影,这类电影在现在看来,公开播放仍然是禁忌,现在没有人敢在露天播放这类影片了。
村里的电影院艰难经营,除了不正经的电影,后来还多了歌舞团演出,再后来,据说还有美女脱衣舞表演,但最终电影院还是关门大吉了。
露天电影也越来越少,就算有,也不复过去的辉煌,每次路过露天电影放映现场,看到幕布下只有几个人,心里就有一种时代巨变的感觉。其实,观众锐减也正常,因为银幕上出现的不是抗日战争片,就是戏曲片,偶尔会有一些过时的大片,吸引力明显不足。
市区的几个商业广场陆陆续续开了新式的电影院,新的电影院会上映全国乃至全球的新片,环境比过去的大影院漂亮,但票价已经去到四五十元,春节期间票价还试过高达七八十元,比一线城市的票价还高。有段时间因为票价高得离谱引起相关部门关注,还上了新闻。
像我们这些从露天电影时代走过来的人,接受不了高票价,也接受不了那种空间小空气不流通的环境。我去过几次新电影院,几乎每一次看完电影出来,都会觉得头脸发热心胸憋闷。小年轻们,可能适应能力强比较容易接受新事物,他们不在乎高票价,不在乎影院里有摄像头,不在乎空气不流通。
关键是,花了高票价,未必能看到像过去那样精彩的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