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认识你,妈妈


文/焦雨溪、林特特、艾米莉、朱苑清

  
15:30
有声阅读 | 很高兴认识你,妈妈
朗读者-乂戈

五月的思念

@艾米莉

又到了五月,小院的墙头上开满了白色的木香。

妈妈离开我已经有四年时间了。

我不是孝顺的女儿。我从没有给妈妈过过母亲节,没有从嘴巴里对她说出过“我爱你”,除了临终的告别,我甚至没有拥抱过妈妈。

我知道妈妈不会怪我。所以,我只管在这样温暖的五月里想念她,痛痛快快地想她。

妈妈只认得很少的字,吃过不少苦,却依旧能把简单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她从不大声说话,不管是跟奶奶、跟爸爸说话,还是跟隔壁的邻居,亦或是跟收废品的陌生人,都一样。她是一个平和、温暖的人。

三十多年前,我认识了一个比我年纪小、比我学历低的男生,我迟迟不敢跟家里说。我知道妈妈不会怪我,我知道她会同意,可是我心里还是忐忑。因为那个年代,那时候,还是在八十年代。

妈妈还是知道了。跟我想的一样,她没有埋怨,也没有数落,只是抓住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轻声说,“选定了,就不要顾前顾后了。不论怎样,都不要委屈自己。”她要护我周全、怕我受伤,也要我向前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可恨我那会儿年少无知,只知道被自己感动,却完全没有感受到妈妈温热的掌心拍在我手背上的份量,有担心,也有信任。

直到二十多年后,直到我目送女儿走进候机大厅的大门,我感受到了那温热的份量。望着女儿挺拔的背影,我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义无反顾的自己。女儿年轻身体紧紧拥抱之后的热度还在,我却禁不住地一直在摩挲着自己的手背,许久没有放开。

我勇敢,是知道有妈妈在身后。那天,我也像当年妈妈一样,我轻声对女儿说,“只管去做你想做的,有妈妈在。”妈妈当年是怎样的信任我,我要把这份信任交给我的女儿。

木香花开了,败了,又开了,妈妈也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五月成了我思念妈妈的日子,我甚至不确定妈妈知不知道有母亲节这样一个节日。

没关系,只要是空气中有思念在飘荡,妈妈就会知道,知道是我在想她了。

 

我妈

@林特特

我妈膝盖好,在我朋友圈中,微信运动步数,她总是排前二。

能与她一较高低的是一名迪斯尼导游,旅游旺季,他俩日均两万步起,排名忽而导游高,忽而我妈强;淡季,导游显然不是我妈的对手,因为我妈保持着每天绕门口公园五十圈的习惯,刮风下雨,三伏三九,从不间断。

日均两万步,只是我妈的习惯之一。

每天花两小时画画,是她的习惯之二。

她零基础在老年大学学了十年工笔,画到每个亲戚家的客厅都挂在她的画,画到老年大学办画展,首推她。

当然,除了学习、运动,我妈还要娱乐。

每周末,她和她的三个亲姐妹有一场牌局,友谊赛,参与为主,只求过程精彩,输赢无所谓。各家轮流做东,午饭前聚齐,吃完晚饭方散,说笑声中,匆匆时光溜走。

以上习惯,都是我妈退休后养成。

退休前,她是一名会计,退休时,她拒绝了许多邀请她发挥余热的机会,她说,辛苦一辈子了,我要享受享受。

我看得见,我妈在认真享受。

她有固定的牌搭子,有老同事,有新同学。

一直在解锁时髦技能,仍在追求时尚,理由是“每周都要出去见人,不买几身像样衣服怎么行呢”?

只要有出去玩的机会,她都不愿错过。她去年还亲手装修房子。

母亲节,我想对近七十岁我妈说——

1.从你学画那天开始,我就意识到,大学也只有四年,人生可以不断读一个又一个大学。

2.我四十多了,你还是我的偶像,还能说,我希望变老后,成为你,永远生机勃勃,充满干劲。

 

母亲老了

@朱苑清

母亲老了,和很多人一样,她正在从容地老去。她额前的白发,像爱玩躲猫猫的小孩,虽然被一再用染发剂遮住,但要不了多久又会跑出来,一丛丛,齐刷刷的,好像生怕藏深了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她眼角的皱纹把她从前的急脾气给挤跑了,现在,她是一个慈和挂笑的老太太。

母亲正在老去,而我总在她的面前说,妈,你看上去很年轻!

母亲老了,但又好像变小了,她的个头偷偷变小了。前阵子,我和她在客厅聊天,聊着聊着她忽然岔开话题,对我说,丫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长高了?我说,怎么可能?我都三十多的人还能长高?开玩笑。可她不甘心,非要找来卷尺,让我脱了鞋,背靠墙根站好。从脚底拉平尺带齐头,一量,说,可不就长高了,一米六七!我记得你以前是一米六二的!一面说,她一面笑,似乎很得意自己的眼力。我呢,看着她直摇头道,一米六二那是高中的时候,后来不还得长呀!

她听了蓦地愣了一下,然后我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头顶才刚齐至我的鼻梁中间,这样的落差让我感觉与原本脑海里存留的印象确有出入。于是便问,妈,你多高来着?我忘了。一米六,她说,语气很肯定。

我顿时感到有些疑惑,随手接过她手中的卷尺,说也要替她量一量。尺带就这样被我一点点抻长。母亲倚着墙,松松地站着。我说,不行,你得站直一点,不然量不准呢!她“嗯”了一声,双脚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又展了展身体,两手直垂于体侧,看上去就像个听话的小孩。尺带笔直向上攀爬,从她的脚底平行至肩头,经至耳廓,徐徐地沿墙,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她耳后许多细碎的白发,正徘徊在尺带周围。

恍惚间,我像一下子回到了儿时,那个站在尺带前的人是我,身后替我量身高的是母亲。那时,我是黑头发,现在,纳进眼底的却是母亲的白头发。这些白发和我一样,看着尺上的刻度,也像在观等结果似的。尺带齐至她头顶处时,我的目光随之落定。

这时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多高?她问。

我看着那个确切的数字,心里怔了一下,遂将目光又落回至她身上。看着她从等身的尺带前移出,我弯了弯嘴角,说,是一米六,妈,你没记错。她呢,听后点了点头,笑着。

我没有告诉她,刻度数上其实是一米五六。

母亲老了,偷偷地,变小了。

 

雀神是我妈

@焦雨溪

今年的母亲节到了,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在朋友圈里惊奇地发现许多朋友在长篇大论,谈母亲做的菜、买的衣服,或者从小和妈妈的故事。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我父母双全,没有离异,但我对孙玉茹的印象只有两个字:麻将。

孙玉茹应该是她们70后一代女性中最早实现“女性自由”的一批里的一员。她快乐——每天除了麻将就是聚餐,她美丽——长着一张和我完全相反的脸,她无所顾忌——任何家务事她都拍着胸脯向她的朋友们保证“老焦会做的”——于是我从小就被她扔给我爸带,我爸又要上班赚钱又要在家带我,偶尔还要陪她去打麻将。两个人明明有固定工资的人,一起用麻将赢出了我的舞蹈、声乐班学费,甚至大学学费。

说起孙玉茹对麻将这个事情的热情,和我对写作的热情差不多,开始的年龄居然都一样,我六岁开始想当个作家,她呢,六岁的时候我被大姨姥带上了麻将桌,从此以后对那些互相碰撞敲击方块充满了兴趣。她对麻将的热情可以让她杜绝家庭生活,杜绝睡眠。

我记得中学的时候我在她工作的学校里上学,但是却有整整半年没有和她交流过。半年里,孙玉茹白天上课不教我,所以我在班级里看不到她,晚上她下班就去打麻将凌晨才回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第二天我早起去上学,她在卧室睡觉……那样的日子周而复始了半年,只有我爸和狗半夜能在棋牌室里找到她,给她和一群阿姨们送宵夜。终于有一天我和她面对面交流了,是在医院里,她因为打麻将久坐腰间盘突出了……

麻将打得没那么频繁之后她想做投资,就用打麻将赢的钱投资了一家美容院,后面又开始炒币,一开始我觉得我家肯定不久之后就要负债累累,谁知道她一年后就实现了财务自由,从此也不上班了,想办法折腾了一个闲置,每天只去刷个脸。我经常茫然地看向孙玉茹那张五十多岁还没有皱纹的脸,觉得健康学家说的什么不熬夜多锻炼都是骗人的,可能内心的自由才能让人真的年轻。而孙玉茹则会在我想结婚想生孩子的时候,认真发言告诉我:“想得开的自己玩,想不开的生孩子玩。”

责任编辑:讷讷 onewenzhang@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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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焦雨溪
焦雨溪  
隐性温柔家,相信生活才需要天赋。
林特特
林特特  @特穆尔79114
作家,代表作《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艾米莉
艾米莉  @桑泊荷田
我的生活很简单,睡觉吃饭散步码字。
朱苑清
朱苑清  
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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