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复旦大学历史系的姜鹏老师昨天很疑惑地问我:逛窑子究竟有什么乐趣呢?
姜鹏老师作为新一代学术男神,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只能说明,他的书读得实在太多了,可能另有所思。当然,也可能是姜老师急于向太太表明自己的高尚和清白。
今天,我们有请胡适博士告诉大家,喝花酒的生涯究竟是怎样的。
胡适第一次喝花酒是在上海,大约在1909年冬天,18岁。
这是胡适到上海的第六个年头,这年10月,他所寄身的中国新公学解散,“心绪灰冷,百无聊赖”,更加不幸的是,这时他的“家事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母亲病倒,亲人亡故,族中人忙着争那么一点的家产。
胡适生活潦倒,他自己在日记里说,近来只做三件事:一是索债,二是借钱,三是典当衣服。
在这时,他遇到了一个朋友。这个人叫何德梅(Ottomeir),此人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中国人。他是胡适的室友,常去喝花酒,于是带着胡适,去开开心。
先是打牌:
“何德梅常邀这班人打麻将,我不久也学会了。我们打牌不赌钱,谁赢谁请吃雅叙园。”
再是喝酒:
“我们这一班人都能喝酒,每人面前摆一大壶,自斟自饮。”
最后,他自己坦白“从打牌到喝酒,从喝酒又到叫局,从叫局到吃花酒,不到两个月,我都学会了”。
初次喝花酒,是如何进行的呢?1909年12月14日,胡适授课结束,“过桂梁家,桂梁令书赠妓联”,胡适拒绝了。但仅仅过了两天,他和朋友们在雅叙园吃茶,被朋友们一怂恿,胡适居然接受了“借局”(没有叫局经验的人,跳过打茶围等步骤,请有经验的人代为叫局)。“借局”的长三叫赵春阁。
又过了两天,刚刚拒绝桂梁给妓女写对联的胡适,居然跟着桂梁去逛伎家了。
1910年2月2日,胡适受朋友君墨之邀,见一名叫花瑞英的伎家,说有要事商量,其实并没什么事,他只是看胡适曾称赞过此妓,以为胡适意有所属,于是以有事商量之由将胡适招来:“花瑞英者,去年余于金云仙家观之,时与金韵籁同处,皆未悬牌应客。君墨亟称此二人,谓为后起之秀,余亦谓然。乃今年,二人皆已应征召,君墨仅得金韵籁地址,而不知花瑞英所易姓名及所居何里,近始得之。君墨以余尝称此伎,遂以为意有所属,故今日遽尔见招”。
根据日记可知,当时花瑞英刚开始“挂牌营业”,胡适的朋友以他要与花瑞英定情,便有意撮合。胡适当时的经济能力,当然做不到。
有关这位被胡适看上的花瑞英倒还有后续。一年后,17岁的花瑞英嫁与40来岁的南浔富翁张石铭,张是民国元老张静江的哥哥。谁知张石铭是个花花中年,娶了很多小老婆,又在外面包养外室。花瑞英愤而出走,重操旧业。
18年后,1928年5月12日,胡适看到《晶报》上的新闻《张石铭身后一公案》后,感慨万千。他想起1910年的那个初春,虽然没有钱给这个小姑娘定情,但还是经常去看望她,赞美她的美丽,甚至给她写了两句诗,内里镶嵌了她的名字:“倚槛观花瑞,攀林搴落英。”
1910年的2月,胡适吃花酒的频率简直可怕。
2月5日,他“聚饮于伎者白玉茹家”,回家已是十一点。
2月6日,他又到花瑞英家“打茶围”,一直到一点钟。还不算完,打完牌又去另一个妓女陈彩玉家,把人家硬是叫醒,继续打了一个通宵牌。
2月10日,他再次到花瑞英家喝酒,十二点回家。
2月12日,胡适在“一家‘堂子’里吃酒,喝得不少了,出来又到一家去‘打茶围’。”他喝得大醉,于是雇一辆人力车回家,遇到巡捕盘问,胡博士乘着酒劲,光着脚板,用皮鞋醉打巡捕,此后被罚款五元。车夫乘他酒醉,顺手牵羊,剥了他的衣裳,偷了他的钱包,把他扔在雨里。
这个充满戏剧化的夜晚,让胡适的喝花酒生涯暂时告一段落,很多年之后,胡博士回忆起这段往事,还要为自己辩解说:自己“赌博到吃馆子为止,逛窑子到吃‘镶边’的花酒或打一场合股份的牌为止。”
▲上海的名妓们
后来,胡适再也没有这样大规模地吃过花酒、打过茶围。功成名就之后的胡适,也逛过妓院,但这绝对不是基于兴趣,更近于一种好奇和应酬。
比如,1922年,胡适到济南参加“第八届全国教育会联合会讨论新学制”会议。10月13日他去理发,因为太累,理发的时候都睡着了。这天晚上,邮局失火停电,大约无事可做吧,他“就到济源里去看看济南的窑子是个什么样子。进去了三家,都是济南本地的,简陋的很;大都是两楼两底或三楼三底的房子,每家约二人至四人不等,今夜因电灯灭了,只点油灯,故更觉简陋。十时半回寓,早睡。”
1925年9月底,胡适应武昌大学和武昌商科大学邀请去做演讲,他忙中偷闲,与朋友们一起又要看看窑子的生活了:“有一天夜里,小朋、达夫、金甫和我把周老先生(鲠生)拉去看汉口的窑子生活;到了一家,只见东墙下靠着一把大鸡毛帚,西墙下倒站着一把笤帚,房中间添了一张小床,两个小女孩在上面熟睡”。
这不是他在武汉的唯一一次“看窑子”。又有一天,“孤帆得了夫人的同意,邀我们去逛窑子,到了两家,较上次去的清洁多了。在一家的席上,有一个妓女是席上的人荐给金甫的;席散后,金甫去她房里一坐,她便哭了,诉说此间生活不是人过的,要他救她出去。此中大有悲剧,因是意中的事。此女能于顷刻之间认识金甫不是平常逛窑子的人,总算是有眼力的。”金甫便是杨振声。
回到公寓,胡适立刻很得意地和郁达夫、杨振声说:“娼妓中人阅历较深刻,从痛苦忧患中出来,往往More capable of real romance(擅长谈情说爱),过于那些生长地安乐之中的女子。”
1926年2月初,在上海,胡适带外国人L.Gannett去逛妓院。没料到,此洋朋友倒是力劝胡适不要将精力花费到这些无聊的游戏之中。直到8月22日,胡适为庚款的事情欧游时,才得以有空给他复信,并在23日日记里深刻自省:“他在二月初,在上海见着我,谈的很多。有一天晚上我要叫他看看中国情形,带他去杨兰春、桂女亘两妓家。他是我的旧友,别后于三月五日从北京寄我信,(深情)劝告,怕我把有用的精力浪费在无用的嬉戏里”。
虽然胡适数次和朋友表示,自己再也不会把“有用的精力浪费在无用的嬉戏里”里,但他的好基友徐志摩出卖了他。
他给陆小曼主动坦白自己的“胡同经历”时,顺便把胡适给出卖了:
晚上,某某等在春华楼为胡适之饯行。请了三四个姑娘来,饭后被拉到胡同。对不住,好太太!我本想不去,但某某说有他不妨事。某某病后性欲大强,他在老相好鹣鹣处又和一个红弟老七发生了关系。昨晚见了,肉感颇富。她和老三是一个班子,两雌争某某,醋气勃勃,甚为好看。
在武汉时被胡适教育过的郁达夫也很快“沉沦”了,他的嫖娼记录如下:
我一个人住在被厚雪封锁住的乡间,觉得怎么也忍耐不住了,就在一天雪片还在飞舞着的午后,踏上东海道开往东京去的客车……受了龟儿鸨母的一阵欢迎,选定了一个肥白高壮的花魁卖淫女,这一晚坐到深更,于狂歌大饮之余,我觉得竟把我的童贞给破了。
是不是没想到大师们居然有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生活?还是国学大师季羡林坦诚,人家在日记里如是说——
胡适教你吃花酒
责任编辑:阿芙拉 afra@wufazhuce.com
本文付费转载自山河小岁月。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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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
写字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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